「我知道你很苦,我一直都知道,現在他們都走了,你也應該要放下這些仇恨,重新過生活才對。」赫連雪走上前,代替史諾,輕柔的擦去王宥禎臉上的淚水。
「不,我放不開,你知道嗎?他竟然想把公司給你?我接納了背叛婚姻的他,無怨無悔的伺候他,替他照顧外遇生下的孩子,他不但不感激,到最後竟然還想再背叛我跟白一次,我恨他,恨到寧願眼睜睜看著他死也不願救他……所有的罪孽都由我來承擔吧,只要能還給白一個公道,我不在乎當罪人。」王宥禎已經分不清這一切到底是真是幻,只是一旦開口,就無法克制的宣洩這麼多年以來壓抑的苦悶情緒。
「媽,你不要說了,是我、是我不該屈服在想要得到總裁位置的誘惑下轉身離開,我應該要叫救護車的,是我的錯,爸爸是我害死的!」赫連白見母親彷彿發狂似的把不許他說出的秘密全盤托出,也沒了顧忌,聲淚俱下的懺悔。
「白,是媽不好,我不是個好母親,我不該讓你承受這種罪孽。」王餚禎舉起手輕撫過兒子的臉頰,第一次吐露出被埋在內心深處的後悔。
「這些我早已知道。」赫連雪神色複雜的看著王餚禎,他同情她,但卻又覺得她也有可惡之處,他娓娓將戴依蓮如何拿著錄音檔來邀功的事情一一道出,「大媽,其實公司這幾年早就因為連年虧損而面臨危機,所以爸才會想要讓我接手。」若不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早就打算離開公司,自行創業。
「你說什麼?!」王宥禎錯愕的忘記了哭泣。
「只有幾個跟爸一起打拚的元老幹部知道,也是他們告訴我,爸希望我能把公司重新拉回正規,好好照顧大媽跟大哥,不要讓你們知道這些煩心的事情。」
赫連雪緩緩道,「或許爸曾經對不起你們,也真的對我有私心,但到最後,他一直放心不下的還是你們,大媽,你誤會他了。」
「不——不是這樣的,怎麼會這樣……」王宥禎又落下淚水,怔怔的喃喃自語,她恨了一輩子、怨了一輩子,籌謀了大半輩子,結果怎麼會是這樣?!
「爸——我錯了——」赫連白雙腿一軟,跪地痛哭,他是很想要公司,但不是一個財務發生危機的公司啊。
「我已經把我想說的話都說完了,公司我一定會繼承,其他的,我分文不取,等公司穩定後,若大哥想要要回總裁的位置,我也絕不戀棧,我赫連雪有手有腳,不相信憑自己的能力闖不出一片天。」赫連雪肅色保證。
「雪……雪,我、我也想愛你,我也想啊,別怪我,別怪我……」王餚禎顫抖著身子,淚如雨下。
赫連雪痛苦的閉上了眼,還來不及回應,一旁的史諾已經拉住他的手覆蓋在王宥禎的手上,鼓勵的看著赫連雪。
「雪?」王宥禎期待的看著這個讓自己掙扎一輩子、又愛又恨的孩子,內心五味雜陳。
「媽,我不怪你。」赫連雪想起史諾跟他說過那些小時候母親照顧自己的點點滴滴,陣底已是釋然的平靜,「其實我一直都是愛著你的,不管怎樣,你永遠是我媽。」
是啊,他終於可以回答「自己」問過自己的問題,在他內心深處,從未改變過對母親的愛。
「雪,我的孩子,我錯了,媽錯了,大錯特錯……」王餚禎因為他的寬容而自慚,所有的執著在此刻顯得荒誕可笑,崩潰的哭倒在他懷中。
赫連雪頓了頓,始終還是舉起手來環抱住那個瘦小的身影,曾幾何時,原本尊貴自持的大媽,竟變得如此嬌小脆弱。
「沒事了,沒事了。」他輕拍著王餚禎的背,心中湧起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溫情,俊美的臉龐線條柔和的軟化下來,第一次感覺到自己不再是個外人,成為了她的孩子。
大門旁,孫冬陽看著屋內原本積累已深的黑暗終被真情衝散,逐漸露出明亮的光芒,情不自禁的閃爍著淚光。
盤據在赫連雪心中的結總算化解開來,她為他感到開心,卻又忍不住為即將來臨的別離傷心。
而原本站在一旁的小男孩,在與她的目光相觸時露出純真的笑容,然後身形慢慢模糊、淡去……
孫冬陽甚至來不及說聲再見,才眨眼,那熟悉的身影已經消失無蹤,宛若從未存在過。
嚥下了喉頭的苦澀,貪戀的再看了背對著自己,與王宥禎相擁的赫連雪一眼,她悄悄的轉身離開,一顆淚珠緩緩滾出眼角,滑過揚起的唇畔,落在幽深的黑夜中。
此時屋內的赫連雪突然感到心頭一陣刺痛,倏地鬆開環抱著王宥禎的雙臂,茫然的望向半敞開的大門,腦中有瞬間的空白,彷彿被抽走了什麼,讓他不安心慌。
「你在等人?」王餚禎見他神色恍惚,雙眼直直瞪視著大門的模樣,忍不住問。
一個模糊的身影忽然閃過腦海,但很快又被一層白霧給覆蓋住。
赫連雪眉頭微微輕磨,許久之後才緩緩收回視線,搖了搖頭,「沒有。」
沒有嗎?
可這揪心痛是怎麼回事?好像在提醒著他什麼?
屋外夜風呼呼的掠過枝椏,發出了沙沙的窸窣聲,好似在一次次的細訴著曾經承諾過的誓言,試圖衝散那團瀰漫的白霧,找回失落的記憶。
尾聲
車水馬龍的台北街頭,一間雅致的花店坐落在巷弄間,別有一番寧靜韻味。
「陽陽,這束花好美,是哪個客人訂的啊?」一旁約莫二十出頭的女生綁著馬尾,讚歎的看著孫冬陽剛包好的花束。
「是我要送人的。」她微微一笑,扯下包在頭上的布巾,讓長髮如瀑般披散在背後。
「陽陽姐,你今天有打扮喔?好美喔。」女生著迷的看著孫冬陽,有點不懂為何她一直不交男朋友,明明就有很多客人追她啊。
「嘴巴這麼甜,今天吃糖啦?!」孫冬陽打趣的瞥了眼那女生,整理衣服上的折痕,抱起花束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