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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頁

 

  她的眼眶不由發熱,看著愛子昂首闊步朝她走過來,蹲在身旁,取過她手中的小鏟子。

  「母妃可是要替這株茶花移株?」公子封一派無事,低聲詢問。

  「我要將它移至盆裡。」儀妃沾染上泥土的纖指指向一株開得正燦爛的白色茶花。

  福嬤機靈的取來水盆與帕子,讓儀妃清洗雙手。

  儀妃慢條斯理潔淨雙手,心裡百轉千折,長年來積鬱的不甘心就要衝破喉頭,她想大哭,想要大喊,可她什麼都沒做,就只是強忍心痛看著兒子。

  「聽說你父王交託你重責大任。」她恨!大王將封兒送到林國,豈不是刻意送他入虎口。

  「是,蒙父王看重兒臣,兒臣定不負父王所托。」公子封雙手一揖,語氣清清冷冷。

  第7章(2)

  「何時起程?」儀妃嚥下滿腔苦澀。

  「最晚一旬後。」十日後,不是生就是死,他不希望再也見不到母妃。

  他小心翼翼挖出白茶花,移到小花盆裡。

  儀妃一怔,痛心疾首,沒想到會如此快。「我以為可以多和你說些體已話。」

  「兒臣也想和母妃多聚聚,可此事重大,兒臣不得耽誤。」公子封言下之意,便是父王容不下他太久。

  儀妃藏在袖裡的雙手緊握成拳,長長的指甲掐進掌心。她多年來承受痛苦,陪伴在可憎的男人身邊,度日如年,唯一的冀求便是愛子能夠平平安安,可大王竟要封兒的命!他怎麼能!

  「此去不比身在王城,況且路途遙遠,封兒你自小養尊處優,得有人貼身伺候,我才能放心,記得帶高野同行。」儀妃緩緩叮嚀,要兒子不可大意。

  兒啊,前有豺狼,後有虎豹,你千萬要小心。

  「高野明白兒臣所有需求,自是同行。」公子封仔細將移株到小花盆的白茶花覆上一層又一層的軟泥。

  母妃,孩兒此行兇多吉少,望您珍重。

  「你父王之所以派你到林國,定是對你寄予厚望,你千萬別讓大王失望。」兒啊!不要死!絕對不要順了大王的意!

  儀妃忍淚叮嚀,心痛如絞,深知不論發生任何事,高野都會拚了命保護封兒,她欠高野的,這輩子怎麼都還不了了,唯有下輩子再好好償還。

  公子封看進儀妃悲傷的眼眸,母妃心裡的苦與痛,他何嘗不知,他這次若是和高野都回不來,往後母妃將如何度過漫長歲月?

  儀妃抖顫的嗓音力持平穩,「凡事小心謹慎。」

  他向母妃保證,「兒臣明白。」

  儀妃看著已移盆種好的白茶花,淚水悄然凝結,輕聲道:「封兒,這株茶花,就當作是母親,讓它陪伴你。」

  「謝母妃,兒臣定會好好珍惜。」公子封手捧白茶花,捨不得與母妃分離,卻是不得不走。

  母子倆相互凝望,萬語千言,一記眼神,便能清楚傳達。「兒臣會快去快回。」公子封的眸光堅定不移,要母妃別為他擔心,他定能化險為夷,不讓期盼他死的人稱心如意。

  儀妃定定看著毫無懼意的兒子,她不能什麼事都不做,眼睜睜讓封兒送死,這輩子她的犧牲夠多,也失去夠多,絕不能再退讓。她握住兒子的手,微笑道:「這是當然。」

  「母妃,待兒臣回來,再幫您移植茶花。」公子封朝著母妃溫柔微笑。

  儀妃忍不住抬手摸摸他的頭,如同兒時他受了委屈,她一次次給予的溫柔撫慰。

  「好,母妃等你。」

  溫暖的陽光總算穿過森森大院,照進陰鬱的母子心頭。

  到了傍晚,漫天紅霞,公子封才步出王宮。

  在外頭等待的依舊是高野,當他瞧見捧在主子手上的白茶花時,心頭狠狠一震,躬身行禮,「公子爺。」

  公子封將手中的白茶花交到他手中,「這株白茶花開得可真燦爛,是不?」

  這株白茶花是母妃想要借由他的手送給高野,他心下清楚明白。

  「很美,小白茶在屬下眼裡始終是最美的。」高野慎重的捧著白茶花,聲音沙啞,帶著不易使人察覺的激動,他那鎖在深宮大院的小白茶……教他幾乎要熱淚盈眶。

  公子封回頭望著已然掩上的宮門,他,一定會再回來!

  高野也望向厚重難以攻入的宮門,多少年了,無情的宮門隔絕他的癡心與想念。

  兩人深吸口氣,收回渴望的目光,毅然決然轉身離開。

  公子封回府的頭一件事便是找思凡。

  他們還能在一起多久,沒人知道,是以他格外珍惜與她相守的每一刻。「姑娘呢?」

  「姑娘在後院。」

  「賞花?」

  「這……」僕役吞吞吐吐,向在主子背後手捧白茶花的高野求助。

  「公子爺去了便知道。」高野代為回答。

  公子封滿腹疑惑,走過重重迴廊,轉向後院。

  遠遠的,他便看見俏臉嚴肅的思凡站在院中,挽箭拉弓,他沒有出聲喚她,而是遠遠觀看。

  他若沒記錯,站在她身側的是府裡箭術最好的護衛,他雙手盤胸,看護衛指導她如何更有準頭。

  思凡沉著氣,瞄準身上不同部位插著數支箭的稻草人,使盡力氣將弓弦拉滿。

  「拉穩,手不能顫抖。」護衛不稍假慈色,嚴肅指導。

  「好。」她深吸一口氣,使出更多力氣,讓雙臂更為平穩。

  護衛調整她臂膀的位置,射獵本就不是遊戲,既然她有心想學,他自是會認真教導。

  公子封明白她為何要練射箭,回想起昨日她淚眼婆娑的說,她會努力不成為他的累贅。

  她不是他的累贅,是他連累她才對。

  如果不是他,她會過得快樂愜意,壓根不會多次遊走生死邊緣。

  但明知如此,他仍是不願鬆開她的手,既然決定抓握,既然決定帶她走,他就會牢牢抓緊她,到死都不放。

  練了一下午的思凡,渾身疲憊不堪,手臂已沉重的快舉不起來,指腹也已磨破流血,但她不肯休息,她一定要抓緊時間練好射箭。

  她斂定心神,心無旁騖的射出這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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