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同富貴,不能共患難,這也是秦王當年不願接受太后指婚的原因,他早就看透京中貴女自私的本質,所以寧可不娶也不要將就,身為武將的他沒那麼多柔情似水來安撫嬌滴滴的妻子。
可是太后非逼著他娶不可,因此他也使出「拖」字訣,先敷衍幾年再說,待女方那邊等不下去了,自會想法子解除婚約,他不做負心的惡人。
「說什麼傻話,娘會讓你受委屈嗎?你再等等,一定會讓你如願以償,你不急不躁,放心。」她也想女兒嫁入好人家呀!錦衣玉食供著,夫妻和美,舉案齊眉,早生貴子。
「可是我跟秦王的婚事是太后下的懿旨,能說不要就不要嗎?」她不太放心,總覺得這次太后沒那麼好說話。
董氏自信滿滿的揚唇,「太后一向寵娘,我多跟她磨個幾回,總會點頭的,太后的心很軟。」
「真的嗎?」她面上憂色一掃而空,露出晴色。
董氏肯定的頭一點,「娘就你一個女兒,還能把你往火裡推嗎?倒是你要開始選哪一戶人家的公子,是盛國公府的三少爺,還是文宰相的長子?今年的新科狀元也不錯,准讓你挑花了眼……」
但她錯了,堂妹再親能親得過親兒子嗎?
頭一年,董氏還能以女兒尚未及笄來搪塞,言明女兒年紀尚小,還不宜談論婚事,而且秦王也要養傷,他傷得太重了,沒把身子養好如何娶妻入洞房,他連床都下不了。
到了第二年,成清儀十六歲了,那時秦王真的好不了了,他戴著鬼面具遮住被毀容的半張丑顏,坐在輪椅上,一副頹然無生氣的模樣,看得太后心疼兒子心疼得不得了,她有意無意的向董氏提起,該辦件喜事沖沖晦氣,把不好的事都沖走。
董氏頓時慌了,又借口女兒病了拖延婚期,親自把女兒送到別院養病,這一養又是一年半載的。
如今成清儀都十七歲了,再不嫁就老了,她自個兒對婚事也著急,可是她壓根不想嫁腿殘了的秦王,她認為自己值得更好的。
「蕙娘,你想讓哀家等多久,別仗著哀家的寵愛就不把皇室宗親放在眼裡,月湖早過了該當爹的年紀,你想讓他把兒子當孫子養嗎?」她能容忍這堂妹恃寵而驕,卻不許她一腳把龍子鳳孫踩進泥裡。
「太后,臣妾也有苦衷呀!儀姐兒自從去年病了一場後,身子骨就一直不太好,一起風就犯咳,站得太久便頭暈目眩,天氣一冷全身的毛病都來了,臣妾也很苦惱,擔心她沒法好生的照顧王爺。」
真是個廢物,老不死,平白拖著別人跟他一起活受罪。
董氏心裡的怨氣也不輕,她早盼晚盼,盼著秦王快點死,她才好為女兒另尋門好親事,早日嫁人生子,成就美事。
可他就是不死,拖來拖去地一年又一年,拖到黃花菜都快涼了,她正值芳華的女兒還待字閨中,沒法光明正大的擇婿,只能苦熬著,夜夜垂淚到天明。
昔日的良婿變成今日的廢材,她有說不出的苦悶,當著丈夫、長子的面只能苦笑,無法回答他們為什麼還不讓姐兒嫁,想留她一輩子嗎?
父子倆都太耿直了,學不來背信忘義那一套,丈夫在禮部,兒子是國子監學生,兩人平日都少在府中,自然察覺不出她的為難。
「既然身子不好就送到慈雲庵休養,庵主靜雲師父擅長女症,就讓她給儀姐兒診一診,若是調養半年還不見起色,那就病故吧!」太后低垂的慈目中冷意驟起。
董氏一聽,驚呼出聲,「病……病故?!」
「月湖是堂堂親王、哀家的親兒,難道要等你家一個病懨懨的藥罐子?」太后面容冷然,笑不達眼。
「可是太后,臣妾之女並無過失,她只是身子骨略有小恙……」她想趁機提出退婚,但是……
太后冷笑地抬眸一睇,「是小恙還是不想嫁呢?要哀家把這層窗戶紙捅破嗎?你我心裡有數。」在宮中浸淫數十年,她還看不出這點鬼祟?她只是不想點破罷了,給娘家堂妹留點顏面。
可是真要給臉不要臉她也不會客氣,侯府千金是什麼東西,真當自己是個玩意兒了,皇家看得上她是她的福分,還敢推三阻四的嫌棄超品親王,這心得有多大,她呸!
董氏一驚,「太后……」
「閉嘴,哀家懶得聽你廢話,六月十三是好日子,讓你女兒尊榮出嫁,否則……哀家賞你一口楠木棺材,送你女兒入土。」敢在她面前耍猴戲,簡直是不知死活。
「什麼?!」
董氏被架出太后寢宮,原本她還要跪求太后寬容,但是沒理會她的太后只一臉不耐煩的揚手,讓兩名頗有氣力的宮婢一左一右將人架起,她看也不看一眼地讓人拖走。
不敢相信向來對她寬厚的太后會如此待她,在宮門外上了馬車的董氏仍有些回不了神,略顯失魂落魄,她想破頭也猜不到太后為何不再疼寵她了,一下子翻臉無情,半點面子也不給。
一直到下了馬車,她的腳踉蹌了一下,有點發軟,在丫頭、婆子的攙扶下才走回正院。
本來她想著沒什麼關係,大概太后今兒身子不太爽利,她過兩日再進宮向太后請安,她們可是堂姊妹,同樣姓董,難道太后真敢賜死臣子嫡女,全然不顧娘家人的感受?
可是一想六月十三至今不到三個月了,萬一太后真鐵了心呢?到時她想攔也攔不住,只能眼睜睜看女兒去死。
越想越心驚的董氏整夜睡不安穩,翻來覆去的沒得好眠,擾得丈夫一揮袖去了姨娘屋裡,與美妾翻雲覆雨一番。
氣得牙癢癢的董氏心口難受又沒轍,她連個訴說的對象也沒有,既氣惱丈夫的冷漠對待,又心煩女兒的婚事,兩相煎熬之下,不到三天光景她看起來像老了好幾歲,黑髮中夾雜著幾根銀絲,老態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