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還年長於秦王,可還不是一樣要叫他一聲皇叔。
地位高在輩分,而非歲數。
皇甫尋呵呵地訕笑。「十七皇叔,我口笨舌拙,你別和我計較嘛!見到自家親人一時太高興,難免口無遮攔,我從南走到北,從沒見過比你和十七皇嬸更相配的夫妻,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天作之合,富貴福祿綿長……」
「夠了,少耍嘴皮子,你比預定的日期早到了兩日,糧草的運送還算順利吧?」瞧他眼眶下方有青影浮腫,定是數日不眠不休,心力交庫,說實在的,貴為皇子不該如此勞累。
一說到糧草,適才還嘻皮笑臉的皇甫尋斂了笑容。「皇叔,你曉得此次押糧的人是誰嗎?居然是景平侯那老猴兒,還有延平將軍,兩個名字有平的人一點也不太平。」
花樣百出,怪招頻頻,一下子借口身子不適,一下子又說風雪太大不利行走,一下子又言馬車車軸斷裂,得停下來修一修,一會兒又腰骨酸痛,說是老毛病犯了,要找大夫。
一路上走走停停,又吃又喝又拿的和地方官套交情,遊山玩水似的不急於趕路,看到好風景還會繞道去遊覽一番,飲幾罈子酒,大談兒女親事,你一杯、我一杯地喝得好不愜意。
他去的時候正好瞧見兩人喝得東倒西歪,紅著臉互相攙扶,還引吭高歌,行著酒令,當在秦樓楚館內,只差了歌女、伶人作伴,一個個滿身酒氣,醜態百出。
「你做了什麼?」以他氣憤不已的神情肯定動了手腳,小九在京城也是橫行的主兒,受不得氣。
皇甫尋一撇嘴,喝了一大口消食茶。「我一見就火了,直接把景平侯的腿給折了,他要是懶得走就抬著走,本皇子還怕了他不成?想當初在京裡,他和他那個御前行走的兒子可給了我不少刁難,順道報報昔日舊仇。」
當爺兒是吃素的呀!堂堂一個龍孫帝子還要看你一個老臣臉色,他多大的臉面,官幹得再大能大得過天子嗎?
要不是京裡有父皇盯著,他早就動手了,忍氣吞聲不是他的脾性,早就想好好整頓整頓那對越看越不順眼的父子。
「景平侯是大皇子的人。」景平侯有一女是大皇子的側妃,表面他聽從皇令,實則是大皇子一派。
皇甫尋一聽,恍然大悟的一拍大腿。「原來是這麼一回事,難怪要百般為難我了,揚言要讓父皇治我的罪。」這下就講得通了,老猴的兒子是父皇近臣,整天在父皇耳邊議言,又有大皇子在一邊敲邊鼓,莫怪他有恃無恐,一副要回京告狀的張狂樣,絲毫不把他看在眼裡。
「然後呢?」皇甫桓神色平靜的轉著手上扳指。
「哼!老小子斷了腿還不安分,嚷著要讓皇上做主,我一不做二不休的掐住他喉頭,問他要不要我幫他斷了第三條腿。」
這樣還能不聽話嗎?滿臉驚惶的景平侯點頭如搗蒜。
第三條腿指的是男人的命根子,沒有一個男人願意少了它,看得比命還重。
「做得好。」面具下的冷顏難得露出笑臉。
一聽讚許,原本心底忐忑的皇甫尋樂得找不著北,十七皇叔的讚揚比打了十場、八場的勝仗還叫人振奮。「總算有人瞭解我的苦悶了,咱們冒著北風颼颼的惡劣天氣為朝廷打仗,那些佔著茅坑不拉屎的蛀蟲還不讓我們吃飽,這還讓不讓人活呀!」
讓人挨餓跟斷人子孫根有何不同,稍有血性的男兒都不會容忍,自是豁出去先拚了再說。
「這就是朝廷沒人的難處。」
文官和武將為了避免上位者的猜忌,向來少有往來,文官有謀智,將軍有兵權,兩無交情皇帝便安心,若是頻繁走動,關係密切,皇帝還能坐得住嗎?
「十七皇叔,你的意思是……」要他結交朝中的官員嗎?
「你也要二十了,該大婚了。」藉由姻親拉攏世家,成大事者要有所取捨,不能庸碌無為。
一聽到要讓他成親,皇甫尋驚恐萬分的跳起身,但因吃得太飽又揉著肚皮愁眉苦臉地坐下。「十七皇叔,你不能害我,你自個兒都二十一歲才娶妻,小侄還有一、兩年……」
他一向看齊十七皇叔,事事向他學習。
天家確實無親情,皇甫尋對皇帝的孺慕之情還不如他對秦王的深,兩人年齡雖相近,秦王卻一直是他倣傚的對象,對皇甫尋而言,這位皇叔恍若父兄一般的存在,高山仰止。
皇甫桓冷誚道:「你的情形能和我相提並論?」
挨了罵,他羞愧的低下頭。「要不我也把腿打斷了,緩上幾年。」
「混帳!」真不敢相信這般荒唐話由他口中說出。
皇甫桓的殘疾是迫不得已,功高震主,他只能好不起來,讓未清的殘毒留在腿上,日日受著毒發的折磨。
皇甫尋臉皮厚的撓耳呵笑。「十七皇叔,你也曉得我胸無大志,只想混吃混喝的混個閒散王爺當當,如今當了監軍也是做做樣子,在文武百官面前博個好名聲而已,我打混一點,父皇才不會拿我開刀。」
皇室中人沒有一個是孩子,打他一落地就活得艱難,要不是有母妃和皇叔護著,他早不知死幾百回了。
「你不想要那個位置嗎?-人想安樂就必須爭,即使庸碌無為也是威脅,是別人眼中的一根刺。
他一窒,訕然道:「我要得起嗎?」
皇甫桓不語,沉肅地看了他半晌,而後揚唇,「你有我。」
「十七皇叔……」他一下子眼眶熱了。
前有大皇子,佔著長子之名,雖然生母出身不高,可他母舅是西南軍將領,手握三十萬兵權,後有名正言順的三皇子、現今太子,皇后嫡出,光是這身份就夠他穩坐東宮之位。
更強勁的對手是頗受皇上所喜的寵妃寧妃之子,仗著母妃的受寵,同樣備受寵愛的皇甫泓也是虎視眈眈、志在必得的排除異己,暗中籌劃,手段狠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