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顰眉生愁的模樣,皇甫桓不免好笑的揚唇,「西北沒你想像的貧困,你別嚇得以為要吃糠咽菜,我們有皮毛,大山裡有藥草,若是運到南邊去販售,那是一筆不算小的收入。」
其實西北的軍需有一大半是他們自行籌措來的,京裡來的物資不是來得晚便是缺衣少食的,且在經過層層的剝削後,來到將士手中的東西往往不到一半,其中還有次品。
皇甫桓敲打了幾次稍有改善,但還是不足,若是碰上天災荒年,送到西北的物資就更少了。
為防缺糧的危機,皇甫桓早早囤軍種糧,四個軍屯分東、西、南、北,不操練時就去種田,即使一年只有一獲,收成還不是很好,但總比挨餓好,起碼有口吃的能填飽肚子。
而這些屯兵大多是帶著家眷的,他們可以圈地耕種,開墾出多少畝土地都可收歸己有,成為私產,所收的作物只需上繳兩成,其餘歸耕種者所有。
這便是稅金,只不過不是繳給朝廷,而是秦王,幾百萬石的糧草便是由此而來。
這些年少了秦王坐鎮西北,北方的蠻子不時來偷個糧、打個劫,燒殺擄掠的騷擾邊關,以至於無人敢種糧,怕顆粒無收,全便宜了該死的蠻子。
「藥草?皮毛?」
一見她雙眸發亮,皇甫桓不禁莞爾。「你又想到什麼賺錢大計了,堂堂王妃都鑽進錢眼了。」 「談銀子俗氣,可沒銀子寸步難行,西北的山區應該有不少品相不錯的香草、藥草,我想拿來做精油、香精、藥皂、熏香……」一想到滾滾而來的銀子河,成清寧笑得倒是有幾分賊兮兮,彷彿身背金山,腳踩銀磚,穿金戴玉。
「寧兒,你是秦王妃,你不缺銀子。」他是少了她吃還是少了她穿,怎麼老是一副錢精樣?
成清寧語帶嫌棄的斜視他。「沒人嫌銀子多,要不然軍隊裡的冬衣和糧食是大風吹來的不成,少了銀子看誰捨我其誰的捐糧!」
這年頭的傻瓜真不多,就她家王爺一個。
「咱們王府的銀兩夠多了。」全由她支配。
「足夠養活西北大軍嗎?」
如果京城那邊和西北軍……不,和秦王撕破臉,那麼每年上千萬兩白銀的軍餉該由誰支出,綿延數千里的西北防線就要被君王捨棄了嗎?
一年、兩年,秦王府或許尚可應付,若是十年、二十年呢?那不反也得反了,該繳交國庫的賦稅也全留在西北,與朝廷分庭抗禮,涇渭分明。
那時,大明朝真要一分為二了。
聽到西北大軍的安置問題,皇甫桓語頓了一下。「你是擔心皇上在西北的軍需動手腳?」
不可能,除非皇上不想要西北,任憑胡虜長驅南下,否則還是會掂量一二,考慮兵亂的後果。
「只要遲上半個月,謊稱路上不平,一次、兩次尚可應對,若是次數一多,想必底下的兵士難免有閒話,他們是提著腦袋拚死拚活,為的也不過是吃一頓飽飯而已。」人一餓就容易暈頭轉向,思慮不周全,若有人在其中挑撥,再好的兄弟也會心生嫌隙。
怨人有,氣己無,你吃香喝辣,我卻連冷饅頭也沒得啃。
聞言,他目光一沉,「你是想……」
「與其求人給魚不如自己釣魚,我們要讓西北的軍政徹底從朝廷的鉗制中掙開,自給自足不求人。」
人有不如自己有,握在手中才是最真實的,別人的餅畫得再大也是空談,吃不著,摸不到,徒然眼紅別人腰纏萬貫罷了。
「所以……」他雙目寵溺地望著心愛女子。
把臉皮磨厚的成清寧嘴角掛笑地仰視丈夫,纖纖玉指勾著他小指輕搖。「給我幾萬名士兵,我給你不一樣的西北。」
「幾萬?」他搖著頭,面色凝肅。「不行,寧兒,他們是朝廷的兵,不是我的兵,我不能為討好你而挪用。」
「不是挪用,是借用,總有一些打仗不行、對莊稼十分在行的人,他們上了戰場也是送死的分,留給我還能人盡其用,做人要開通,別一個勁的死腦筋。」
要打仗先要有銀子,凡事依賴三千里外的朝廷,那是被牽制住,不論做什麼事都得聽憑那邊的話。
別說遠水救不了近火,一道軍情由西北快馬送往京城,換人換馬,最快也要十天半個月,再把皇上旨意傳回西北,又要十天半個月,往返一趟便快要一個月,甚至更久。
瞬息萬變的戰情不等人,也許前一刻還在歡慶逼退敵軍,隔日便面如土色的眼見他們捲土重來,兵臨城下,等到一來一往的消息傳完,搞不好仗也打完了。
「一堆謬論,西北沒有上不了戰場的兵,你還是先把咱們的王府理好,剛到平沙城的頭一天,你還沒把咱們的府邸走遍。」
先安頓好再談其他,她一路舟車勞頓的,原本就小的小臉更顯小了,帶著睏倦和勞累,瘦了一圈。
沒能要到兵,成清寧小生悶氣。「那你呢?你不用先到軍帳報到嗎?參軍雖不必上戰場,也要出謀劃策。」
皇甫褚派身有殘疾的秦王前來西北,要的是他領兵多年的才智和用兵經驗,並非讓他立功,累積更多的戰功。
坐馬車的殘廢還能有什麼作為呢?
殊不知世人眼中的廢人早已擺脫困境,他暗中策劃回到西北,在外人的嘲笑中悄悄站直,闊胸挺背地走向歸途,護衛他視作家鄉的西北。
「不急,我先陪你熟悉王府,前方的戰況沒有想像中危急,東涼國雖連下三座城池,但都是總人口數不到一千的偏遠小城,在城破之前,城裡的百姓和兵士皆已悉數移出。」空城已待,糧草輜重也早移往安全處。
「此次朝廷來的兵足以擋上三、五個月,即使沒有我也能打幾場勝仗,我這個廢人在或不在並不重要,反之少了我,皇上說不定反而更放心。」戰神已亡,一敗不起,這或許是皇上更想要聽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