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做就做到現在,她算是資深員工,比吉卜賽、一級生、鍾璧、安姬還早入事務所。
「想救他?」瞧她的神情多緬懷,人類的感情太豐富了。
她笑得有幾分迷惑。「我知道那是你的工作,你能讓他解脫,鄒神父病痛多年,已經到了肺癌末期。」
「想去和他告別嗎?」他可以通融。
夏春秋想了一下,搖頭。「不了,看了心裡難過,只是很捨不得,他是個好脾氣的老好人,一直嚮往回到主的懷抱,他會如願吧?」
「世上沒有上帝。」那是人編出來的。
不是說不崇拜偶像,不祭拜祖先,那要上帝何用,祂也是釘死在十字架上的偶像,由人塑造的雕像。
「那佛祖呢?菩薩、觀世音……」眾多的神明都是虛構的?她的宗教信仰不由動搖。
「問別人去,我不管死亡以外的事。」太麻煩了,解釋也解釋不清楚,東西有異。
「賽巴斯克,你做這工作多久了?」久到令人麻木了吧!看他面上一點表情也沒有,肯定是職業傷害。
「不記得。」幾百年了。
「你有沒有想過放棄?」死神的工作應該很累,他們總是經歷別人的死亡,找不到一絲生氣。
高居樹上的賽巴斯克扇動翅膀,冷冷勾唇。「小春秋,你話太多了,你有想過有一天你會死嗎?」
在生命無期限的死神眼中,夏春秋就像一個剛會走路的小孩,他們的年紀差距太大,他的心已經蒼老。
他甚至不記得自己年少的模樣,歲月在他身上是無意義的,即使容顏未改,他依舊是原來的他,可是心態變了,見過無數春夏秋冬的他早忘了什麼是悸動。
夏春秋是他數百年來唯一感興趣的生命,因為她看得見他,是他一向輕視的人類,明明對他怕得要命還裝作若無其事,甚至敢主動找上他,神情僵硬地與他攀談。
縮了縮牛奶白頸子,夏春秋心口凝窒了一下,她真的不想和死神打交道,但……「沒想太多,不過能活多一點也是願意的,你是死神,應該能動點小手腳吧?」
不求百歲,最多九十九。
「你要我給你延壽?」她哪來的膽子。
「我們好歹有點小交情,見面三分情,我們前後見過三次那就是九分情了,有情飲水甜。」和她不熟悉的「種族」交談,她顯得小心翼翼,以自己的方式試探再試探。
「滿分一百?」他低誚。
哇!那要見幾次面呀,她會嚇到掉肉。「你的標準太高了,我們沒那麼有緣巧遇那麼多次吧……不過話說回來,人類和死神能做朋友嗎?」
「憑你?」賽巴斯克冷笑的揚翅一振,如巨大的蒼鷹飛起,樹枝上的葉子被掃落數片,淡淡的金色漩渦捲起。
「咱們這情形不就是了,有來有往,你聽我說話,我找你聊天,我不知道你們死神是如如何建立友誼,但在人類世界,這種行為已經是朋友,不太熟但聊得來的朋友。」
天哪!她為什麼要做這種事,別人一聽到死神是有多遠離多遠,偏她不知死活的湊上前。
夏春秋唾棄自己,可話已經開頭了,她又不能就此退縮,越是害怕越要勇敢面對,人不能被懼怕的事物打倒。
「朋友?」他反覆的咀嚼,感到有趣。
還沒人敢膽大的和死神做朋友,她是太天真了,還是天生少根筋,不過他寂寞太久了,也該找點樂子玩玩。
賽巴斯克如同一朵雲蕈盤旋在夏春秋上空,聽到她可笑的言論飛到她身側,背後的翅膀一片片化為點點魚鱗狀,最終消失在身後。
現在伴在她身邊的是一位穿著黑西裝的冷峻男子,面容俊美卻帶著一股生人莫近的邪魅,既誘人又令人生懼,隱隱透出一絲讓人無法抗拒的魅力。
「你……你可以現形?」夏春秋驚訝極了,她看到他身後有一道人的影子。
看她驚愕的表情,賽巴斯克忽然有了愉快的心情。「有規定不行嗎?大驚小怪。」
「可是你是死神。」這不合規定吧!
「除了你,有誰知道。」他此時的樣子與人類無異。
這也對,能分辨出他是死神的有幾人。「我覺得你還是不要太招搖了,你沒感覺到嗎?」
「感覺什麼?」咦?是風……
風有味道。
好像很久了,他感覺不到四周的變化,看到的只有死亡,那是他唯一接觸得到的事物。
「大家都回頭看你。」他不會不自在嗎?
說這話時,夏春秋忽覺額側痛了一下,因為她瞧見年近四十的資深護理長因看賽巴斯克太入迷,竟一頭撞上走廊上的柱子,她都替她痛了。
有沒有那麼誇張呀!這是死神,不是雜誌裡走出來的模特兒或時尚達人,就算長得人模人樣,也沒必要打開求偶雷達,大量釋放女性賀爾蒙,眼睛抽筋行勾引之舉吧?
真是媚眼拋給熊瞎子看。
更叫她無法置信的是,居然還有男人停下腳步欣賞,眼露狩獵光芒。
「看什麼?」他問的是她,而非其他人。
猛地一激靈,夏春秋發現自己也目不轉睛地看著身高一八五的賽巴斯克,仰著脖子實在好酸。「其實你很好看。」
一說完,她才仔細欣賞他的長相,賽巴斯克異於常人的銀眸黑髮的確有獨特的味道,秒殺不少女人目光,深邃立體的五官散發中古世紀歐洲貴族的憂鬱,挺直的鼻頭像山峰。
無異是個美男子,這點否認不了,他的外表太出色了,出色到無法掩蓋,往人群中一站,頓成焦點。
夏春秋心頭有個念頭一閃而過,如果他是人,也許她會為他心動,他有著所有女人夢想的條件。
她的想法卻輕易被死神捕捉到,面容冷峻如霜的賽巴斯克嘴角一揚,看向她的目光多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幽深。
「小春秋,迷上死神並不理智,我不介意你崇拜我,但別愛上我,人類的愛是一種詛咒。」愛上死神是萬劫不復,她得不到她想要的,終其一生陷落在得之不能的痛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