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春秋一頓,有點煩惱。「要不,下一次我若碰到死神,拜託他開界門讓你回妖精界……」
「不不……不要,我不要回去,我爸媽會把我關起來,不讓我越界回來,那裡沒有炸雞、薯條、冰淇淋,還有我最愛吃的巧克力,我要留在人類世界。」這裡什麼都有。
「貪嘴。」果然還是孩子。
「小夏,你想你的爸爸媽媽嗎?」看著包紮得很漂亮的傷口,安姬笑得很甜,她一展顏,暖房的花好像也笑了。
想嗎?她想一下,似乎……想不起他們的長相。
她應該是不想的。
但是,她想念外婆。
也許該回去看看了。
第5章(2)
夜裡的星空很燦爛。
之前一場颱風將天空洗得很乾淨,儘管有光害的影響,還是有幾顆稀疏的小光點跳出來,夏春秋搬了張躺椅在陽台觀星賞月。
還有五天七月才過,日子真漫長呀!
咦!什麼摸過她的臉?
無風的夜晚,曳地的織花窗簾忽地被吹高。
夏春秋一顫。
「賽巴斯克?」
許久許久,沒有回應。
她以為弄錯了,心下更驚,不是他,難道是……
驀地,低低的笑聲很輕很輕的迴盪。
「你怎麼知道是我?」一道黑影化為人形現身。
「猜的。」幸好是他,她鬆了口氣。
「原來你在等我。」賽巴斯克笑了,食指滑過她面頰,落在玫瑰紅唇瓣,似有若無的來回撫弄。
夏春秋一聽,整張臉尷尬的漲紅。「我在猜可能是你,我們設了新的結界,進得來的並不多。」
那道士的道行還是太弱了,不敵偉大的死神。
「這般看得起我?」真不該讓她失望。
「是你太強了……咦!什麼味道,好像是布料燒焦了……」鼻子超靈的夏春秋往下看,視線落在大斗篷的一角,因為是全黑,所以看不清楚。
瞧她目中的狐疑,賽巴斯克臉色一沉的一彈手,斗篷不見了,但焦味仍在。「外圍的那一圈鈴鐺倒是弄得不錯,觸之即響,以後你省了不少事,真可高枕無憂。」
「可你還不是進來了……」她防的就是他,不請自來的午夜訪客。
「你說什麼?」冷冷的哼聲,四周空氣有一瞬間的凝結。
夏春秋確定他有一雙順風耳,蚊蚋般的嘀咕聲也聽得到。「我是說你怎麼進得來,沒受到阻礙嗎?」
那道士還大肆吹牛說萬無一失,連閻王來了都休想跨越一步,八卦罩上有除靈、滅魔之效,硬闖者必傷,或灰飛煙滅,比永不超生還要嚴重百倍。
當下她便不以為然,真有那麼厲害嗎?
果不其然,攔不住的還是出現了。不用別人提醒,在她感覺中,死神是無堅不摧的強者,屬於神權階級的頂端人物,能治住他的並不多,何況是可笑又平凡的人類。
她有預感他還會再來,她在他身上聞到疲憊的味道,他累了,也需要歇腳。
身為通靈師,她的靈感最敏銳,除了和靈界溝通外,她的五感還能感受未知物的波動以及他們身上發生的變化,十之八九能猜個正著,只有一分沒把握。
「就那點小把戲?」他冷哼。
賽巴斯克的心情不是很好,他的眉頭是皺起的,唇線抿緊,冰銀色眸子有很深的濃霧,他像盯著兔子的獵鷹,目光一眨也不眨的盯視緊張得快冒汗的夏春秋。
說是無礙,其實他還是受了小傷——自尊受傷。
想去什麼地方就去什麼地方的他從未遭遇過任何阻攔,他連萬人大教堂都進得去,與神父交談,嘲笑他們的塑像,甚至在神聖殿堂將該死之人一一收割,完美轉身。
誰知今晚他來到這兒,正想像以前一樣縱身而入,戲弄屋裡的女人,他整個人居然被彈開。
震怒不已的他這才發現建築物多了新的結果,半罩式的防護做得還算精緻,四十九顆守護鈴將他的黑色斗篷燒出個大洞,他惱得想出手摧毀,一個一個捏成細粉。
但他沒有做,僅瞇眼掃視,以不驚動鈴聲的方式悄然潛入這女人的房間。
「別嫌棄了,我們人類能力有限,你是結界設立以來第一個闖進來的,打從我住進事務所,這些天是我人生最平靜的日子。」她晚上能睡得香,不會有時不時來訪的「朋友」打擾她,也不用聽鬼哭神號的雜音。
打從她知道鬼為何物以後,她的睡眠品質從來極差,常常頂著黑眼圈出門,不是睡不飽,是「有人」根本不讓她睡,一入夜就來鬧,在她床上跳來跳去,吵著她非得搭理不可。
所以她無法從事朝九晚五的醫者正規工作,除了醫院鬼量驚人以外,再者就是她起不來,遲到是家常便飯,要不是醫院是她家開的,她父親將百分之三十七的股份撥給她,以她的遲到紀錄連實習成績都有問題。
因此她想了個變通方式,不做正常的上下班工作,接案從事一對一的專職照護,由她安排時間,他人不得插手。
好比像呂稚明這樣的例子,家長花得再多也不眨眼,他們只有一個要求,讓孩子恢復正常,不留下永久性的傷害,從來就是她的最佳選擇。
只是當海麗向她招手時,她仍是二話不說的改投入人們不熟悉的行業,早已移民國外的父母為此很不諒解,是她弟弟居中緩頰,聯合兄姊勸和,僵持了幾年也就不了了之,放任她自生自滅。
眼不見,心不煩吧!父母本來就很少回台灣,打從她辭職後便乾脆不回來了,長年待在美國,在某個程度上,她被他們遺棄了。
就像鳥兒長大要離巢,他們自認已經盡完當父母的責任,還留給她一筆一輩子也花不完的錢,長大了的她自己該能照顧好自己。
「你的意思是說我打擾了你?」賽巴斯克冷眸一瞇。
是也不能明說,因他的到來,她的世界變得混亂。「不,是歡迎光臨,不是每個人都有幸迎接死神大人。」
聽完,他略帶滿意的點頭。「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