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渾身浴血的握著槍與匕首,宛如破壞女神迦梨一般,站在血泊和數不清的屍體之中。然後,不知是誰,突然從林子裡朝她又開一槍。
她又偏了一下頭,就閃過了那顆子彈,同時回了一槍。一名獵人從樹上掉了下來。
槍聲再響,她側身又閃過,另一名獵人倒地不起。
第一顆也許可以說是運氣,但第二顆子彈是從她身後飛來的,她還是閃過了,像是她腦袋後面長了眼睛一樣。
她殺人時,眼也不眨一下,臉上完全沒有任何表情。
彷彿她殺的不是人,只是一塊奶油,一隻蟲子,一個礙眼又擋路的東西。對於那些來自獵人的攻擊,她也不痛不癢。
好像她不在乎身上是不是會因此受傷,好像她感覺不到那些傷口,好像她根本不懂得什麼叫做害怕與恐懼。
而那把在她手上的匕首,那把在她手上的槍,在她手裡像有生命一樣。
明明這女人和剛剛救了他一條小命的是同一個,感覺卻像是完全不同的人。忽然之間,覺得她會殺掉眼前所有的人。
莫名的恐怖感,籠罩爬滿全身上下。
不知何時起,獵人們開始逃跑,四散奔逃。
朝她開槍的蠢獵人朝這兒跑來,躲藏、奔竄,她尾隨而至。
別看了,別再看著她,會被發現的,會被她發現的,她知道他們在哪,知道所有會呼吸的人在哪,好似她的腦袋後面也長了眼睛。
阿克夏驚恐的看著她,嚇得毛骨悚然、不敢動彈,他知道自己不應該再看著她,卻移不開視線,他不敢動,不敢跑,無法挪開視線,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但是,她還是發現他們了,看見他們了,甚至看見躲在樹叢後的他。他知道她看見他了,她和他對上了視線。
在那一秒,當她用那赤紅的眼瞳看著他時,他尿濕了他的褲子。跑啊!阿克夏!快跑!
他告訴自己快跑,快離開這裡,不要擋了她的路,她會殺死他的!
然後,他當機的身體終於驚醒過來,他轉身就跑,拚了命的跑,拔足狂奔、抱頭鼠竄,但他仍能感覺到她就在身後,能聽見那些獵人死前的哀鳴。
溫熱的液體飛濺到他臉上,他聽到骨頭斷裂的聲音,聽見皮肉被劃裂的聲音,有那麼剎那,他還以為那是他自己的血,他踉蹌摔跌在地。
慘了!死定了!
他想著,卻依然忍不住在死前這一秒,轉身回頭伸手架擋,邊喊著。
「別殺我!我不是獵人啊!別殺我!霍香——」揮下的銀光,奇跡般的停了下來,懸在半空。她瞪著他。
阿克夏喘著氣,看著眼前的女人握著那把染血的匕首,僵住了。
「別殺我!」他驚恐的說:「我是獵物,不是獵人,你記得嗎?我是阿克夏,你剛剛才救過我……」有那麼一秒,在那滿是鮮紅的眼中,冰冷如石的黑瞳收縮著,匕首依然高舉。
他不敢相信這竟然有用,但她停了下來,他連忙再道。
「你看……我有金屬手環……獵物的手環……」他指著自己的手環,道:「和你一樣……」
就在這時,槍聲驀然又響,她試圖閃躲,還伸手拉著他一起閃躲,她閃過了第一槍,卻沒閃過第二槍。子彈擦過她的額頭,鮮血飛濺到他臉上。
第三聲槍響,子彈飛來,正中她的胸口。第四聲槍響,擊中了她的肩頭。
他在混亂中看見她冰冷的黑瞳又有了溫度,驚恐的看見她將他拉到大樹旁,抓起不知誰掉落地上的鋼盔戴到他頭上,然後轉身開槍,擋在他面前,替他擋子彈。
第五聲槍響,第六聲槍響,槍聲一直響、一直響。彷彿過了永恆一般的剎那,槍聲終於又停了。
她站著,還站著,手上不知何時抓了一個背包,和那把槍。
他背靠著樹,縮在她身後,看著眼前的女人,不敢相信發生了什麼事,腦袋完全轉不過來。然後,她放下了槍,轉過身來,看了他一眼。
他瞪大了眼,有那麼一秒,他還以為眼前的女人刀槍不入,可下一秒,他就發現她的視線沒有焦距。
他眼睜睜看著她往後倒下,才發現她並非刀槍不入,她剛剛還能站著,只是因為她穿了防彈背心,還抓著那顯然材質也是防彈布料做的背包,那件背心和她手裡的背包擋住了大部分的子彈。
他應該要伸手抓住她的,但她身後出現了一個黑影,他僵住,以為是獵人。可黑影伸出雙手,接住了她,抱住了她。
他抬眼,看見了那個男人,那個他以為已經被炸死的男人。
男人滿身都是塵土、泥巴,看來萬分狼狽,但他腳邊有著兩把槍。
然後,阿克夏驀然領悟,這男人是她剛剛還能站著的另一個原因,他為她解決了剩下的獵人,解決了那些把她當槍靶打的獵人。
所以她才沒被爆頭,所以她才能活著。
男人看也沒看他一眼,只小心翼翼的抱著那昏倒的女人,轉身潛入黑暗的雨林裡,眨眼間便消失無蹤。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