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腦班?」
「基礎入門的啦!這年頭不懂電腦的人都落伍了!」女孩含著笑,彷如走在時代尖端的都市小孩慣有的神色。
「你還記得是那一家補習班嗎?」
「好像叫什麼通……」女孩顰顰眉,隨即豁然開朗。「對了!神通!是的,沒錯!『神通電腦補習班』!在商圈附近。」
「謝謝!」
高日安對女孩點點頭,招了輛計程車趕過去。商圈地段商店繁多,招牌林立,高日安好不容易才在那一片叢林也似的招牌中,找到「神通電腦補習班」那塊小得可憐的招牌。
到了補習班,他正想推開玻璃門進去,裡頭冷不防地衝出一個人,正好撞上了他。
「湘南!」高日安不禁叫了出來。
又是如此--
許多人聚攏過來。黎湘南臉色透青、嘴唇發白,身體不斷抽抖著,喉嚨也不停地咕濃著一些聽不清楚的話,情緒相當激動。
「湘南!」高日安不自禁抱緊她,問圍攏在一旁的人說:「到底發生什麼事?她怎麼會這樣?」
「不知道!好好的她突然就尖叫起來,從座位上衝出去。」那些人七嘴八舌,也是一臉莫名其妙。
「湘南,怎麼回事?」高日安輕輕問黎湘南。
得到的是黎湘南沉默的反應。她已停止了喉嚨裡的咕噥,也不再抽抖;臉色雖然仍壞,但呼吸漸漸平穩,人也慢慢冷靜下來。
高日安看著她,知道她已經沒事。她的耐受力非常堅強;然而儘管她不停地壓抑,但顯然地,仍出現崩潰的前兆。雖然剛剛觸發她情緒的某個刺激被她壓抑住了,但一旦那天突現的某個刺激超過她能負荷的界限時,那只怕……
高日安甩甩頭,擔憂地看著黎湘南。
「黎湘南,你還好吧?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大叫?」指導老師越過眾人,走到黎湘南面前。
「我很好。對不起,打擾到大家。」黎湘南恢復鎮靜說。
「沒事就好。」指導老師點個頭,拍手對圍觀的人說:「好了,各位,沒事了,大家都回座位坐好,我們繼續上課。」他轉頭對黎湘南說:「黎湘南,你也回座位吧!」
「對不起,老師,今天我想早退。」黎湘南說。
指導老師支著下顎稍微一考慮,點頭說:
「也好。好好休息,不必給自己太大的壓力。」
「謝謝。」黎湘南垂著眼。
「我送你。」高日安說。
「不用了,我自己一個人不會有問題。」
「可是你--」
「謝謝你,再見!」
她的戒備又森嚴了。高日安靜望黎湘南離去的背影,幾乎可以透視她那恍若無事的胸膛,內裡跳著的附滿尖刺的心臟。
「對不起,我可以到她座位看看嗎?」他問指導老師:「她在這裡上課多久了?常會有這種情形發生嗎?」
指導老師領高日安到黎湘南的座位,一邊回答說:
「她是這一期才來上課的,大概快兩個月了。她很安靜,這種情形是第一次發生。」
「兩個月……」高日安悉心思量著。
約莫是黎湘南停止到他辦公室的時間。高日安隨處看看,黎湘南的座位一片凌亂,沒有收拾,連提袋也都還在。
「啊!她忘了把東西帶走!」指導老師說。
「沒關係,我送去給她……」高日安不在意地說,眼光突然被桌上凌亂的紙片吸引住。他翻起其中一張,問說:「這是課程的實習作業嗎?」
那是一張A3大,皺巴巴的影印紙,上頭有電腦列印出來的字--七十二級的楷體字。只有一句重複的話,愛你愛你,一連串的愛你。
指導老師看看搖了搖頭。
「既然如此,那打擾了。」高日安收回那張皺巴巴的紙張,收好黎湘南的東西,離開補習班。
在計程車中,他一直盯著那張印滿「愛你」的紙。他內心那模糊的預感,已逐漸有了雛型,析清出了輪廓;但他不相信。絕對不可能的!
「不可能的!」高日安大叫一聲,重重甩頭,禁止自己往下想,將紙張揉皺了丟掉。
計程車司機被他突然的大叫嚇一跳,朝後視鏡望個究竟,只見後座空蕩蕩。不一會,人頭就冒上來,像是彎身撿什麼東西。
到了黎家,如他所料,黎湘南並沒回家。大門深鎖,屋裡傳來空蕩的回音。他把東西放在門口,留了一張紙條,然後他去拜訪袁丹美。
***
黎北瀟再次離婚是社交圈最近的熱門話題。再婚不到半年就又離了,外頭一致的謠傳是因為黎北瀟太花,生性風流的關係。不過這不是高日安關心的事,他只是想,也許能從袁丹美口中問出什麼。那些電腦打字的信是一個大關鍵;然而,有些疑點……
高日安又用力甩甩頭。他發現他竟然微微在發抖,腦中不停閃過黎湘南和黎北瀟那日在「巴塞隆納」時,那些親愛異常的鏡頭。
袁丹美開門看見高日安時,表情先是一陣錯愕隨即轉為木訥,待知道高日安的身份和與黎湘南的關係時,掩著口哈哈大笑起來。
「我就知道!那兩人心理果然有問題!」她的笑聲非常尖銳,非但不悅耳並且令人相當不舒服。
高日安不禁皺著眉頭。
「我想你誤會了,袁小姐,」他說:「我並不是心理醫生,所以和黎湘南並不是醫生與病人的關係;再說她只是比較文靜,並沒有所謂的心理問題。」
「怎麼會沒有問題?」袁丹美尖刻地說:「我告訴你,他們一家全是神經病、變態、瘋子!」
「袁小姐!」
「你不相信是不是?」袁丹美陰鷙地笑起來,點了一根菸,熟練地打口中吐出煙圈,猶如風塵女,高雅中夾帶著低俗的格調。
「你相不相信?我跟黎北瀟生活了快半年,他連我一根指頭都沒碰過!」她吐個煙圈說:「他花,他風流,在外面找各種女人,就是不碰我!」
袁丹美大吐心中的苦水忿恨,高日安卻無法聽入耳。那些涉及夫妻之間隱私的事,他並沒有興趣。他說:「袁小姐,我並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