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一個陌生男子的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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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專家也要人提示?」黎湘南聲音冷冷的,眼光如冰。「你犯不著那麼盡忠職守。他們在找上你之前早就找過好幾個專治精神病的,都比你有名氣。你把我推開,他們頂多再將我塞給一個精神醫師,不會對你有任何微詞。不過,老實告訴你,擺脫你我會很高興,你比那些呆子難應付多了。」

  「是嗎?那可真是我的榮幸。」高日安答得啼笑皆非;不過他當然不會讓黎湘南知道他這種感受。

  黎湘南冷笑一聲,突然說:「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告訴你這麼多嗎?」

  「正想洗耳恭聽。」

  「下星期我就不會再來了,從此我們不會再見面;為了報答你這兩個月來的辛勞,索性就告訴你一些滿足你。」黎湘南重新躺回沙發,雙腿蹺得高高的。「你比那些人還討厭。那些呆子的心裡拿我當神經病看,至少眼神會洩露出那種觀感;但你不是,你故意不用研究的眼光看我,還裝得很瞭解我似的。你比他們更狡猾。你跟那些呆子都是一樣的,偷窺別人的心理,然後告訴對方他是不是一個瘋子。」

  「這就是你對我的觀感?」高日安冷靜地說:「很有趣。不過,你不覺得我們兩也差不多?在我試著想瞭解你的同時,你也在暗地研究我。」

  「你錯了,我不研究任何人,那是你們這種人才會做的事。」黎湘南猛然翻身站起來。「我要離開了,以後我們沒有再見的必要。」

  「等等,我要跟你父母談談。」高日安邊說邊拿起電話。

  「你談破嘴也是一樣的。」黎湘南悠閒地倚在門邊說:「我爸想要我見他就必須答應我這個條件;我媽如果不希望我離開她也得答應這個條件。不過你放心,他們會寄給你一張豐厚的支票,不曾讓你失望的。你慢慢和他們談吧,我先走了!」

  大門輕輕喀一聲,開了又關,黎湘南的身影隨著聲響消逝在門外。高日安那通電話遲遲沒有打通。他放下電話,朝窗外瞄一眼,聳聳肩,抓起椅子上的外衣,邊穿邊走出辦公室。

  第二章

  電腦終端機一直吵雜地嗶嗶叫響,列印出一長捲整齊的資料。喬志高隨便將資料擺在桌上,專心在窗邊擺著的高倍率大口徑的單筒望遠鏡上。他湊眼,正對面大廈舞蹈學苑熱力四射的女郎,個個對他拋送媚眼,齊跳大腿舞。

  他仔細搜索,看到那個身材惹火的舞蹈老師。知道她叫舒晴,先前一直是教社交舞的,最近才又兼教有氧舞蹈,而且是隔鄰大廈一個心理學家或醫生什麼的未婚妻。舒睛的確是個妖冶艷麗的女郎,不過她不是他的對象,他對舒晴那種類型的女人早倒盡胃口,他看上的是那個叫黎湘南的女孩。

  黎湘南──那是她親口告訴他的名字。上次他算好她下課離開大廈的時間,事先等在那裡,假裝匆忙地撞到她,藉故和她攀談起來。

  他早就認識她了;透過這架高倍的望遠鏡,早將她的舉手投足,一顰一笑攝入腦中。她看來清純可人,毫無心機,和他在店裡常見的那些庸脂俗粉相差甚巨。來店裡的那些女人個個像廉價粗俗的人造花,沒有生命力;但黎湘南完全不一樣,她是朵清新冷艷的藍玫瑰。說她艷,是強調她神秘的氣質,和舒睛那種俗麗的野艷完全不同。

  但今天他從早守到晚,一直沒看見黎湘南的身影。他查過她的時間,她今天該來上舞蹈課的。

  「怎麼回事?」喬志高喃喃自語。時間不早了,他該準備到店裡去了。

  他匆匆離開大廈,跳上他那輛顏色紅得像火似的「火鳥」,這是一位常來店裡的女客,在包下他一個月以後所付給他的「小費」。

  他是他們店裡最紅的小生。他的架式像電影明星,是店裡最英俊、最酷、體格最棒──甚至技巧最好的一個。來店裡的女人都喜歡找他,他對她們耍酷,但不挑剔。

  她們簡直為他瘋狂!喬志高忍不住吹了一聲口哨,方向盤一旋,大弧度滑過一個轉彎道。

  但是他恨那些女人,恨那些下賤的人種。

  他上班的店有個綺麗的名字叫「織女的愛」。織女是只有在大陽下山後才見得到情人的,而且一年只有一次,在午夜時藉著喜鵲搭起的橋會見牛郎,像在偷情一樣,所以他們的店大陽下山以後才會開;午夜是偷情的最高潮,太陽升起以後,門就閉得緊緊的了。他是活在夜裡的男人,所以只能以牛郎的方式,隔著星河,偷偷望著活在陽光下的黎湘南。

  黎湘南是一個純潔的化身,相對於他所屬的黑夜,她顯得充滿光明。他不敢對她說他對她的愛慕,牢記著人魚的傳說,怕一對她開口出了聲,最後他會變成了泡沫。

  上次見面,他對她自稱是落拓的作家。想像他是那種滿懷文學理想,懷才不遇,有抱負理想的青年,她果然對他充滿了崇敬的眼神。

  「哦,作家!」喬志高自言自語叫了出來。

  如果黎湘南知道他的真正身份時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如果她知道他根本不是什麼懷才不遇的文學青年,而是個午夜牛郎、舞男──或者更乾脆的說,只是個妓男,她究竟會怎麼想?還會再理他嗎──

  不!他絕對不曾讓她知道。

  滿身火焰的「火鳥」又轉了一個彎,「織女的愛」已翹首在望。今夜,他又將是一個多情的牛郎……

  他撇撇嘴,在紅燈前停下,點燃一根「登喜路」。

  那些女人只貪圖交媾的快樂,他能很輕易滿足她們這點,但他從不輕易跟她們上床。他是有價錢的,而且相當高;他總是撩得她們心癢癢的,狠狠刮了一票後,最後才滿足她們飢渴已久的慾望。

  他恨那些窩在他身體下的母豬,但他企圖她們皮包裡那些花花綠綠的鈔票。

  綠燈亮了,他將油門踩到底,高速飆過一百公尺遙號志燈長綠的街道。他搶了一個黃燈,然後慢慢減速,將「火鳥」停進一處收費停車場。「織女的愛」,就在停車場對面大廈中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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