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芳菲問:「現在是營業時間,那扇門要關吧?」
「客人從旁邊樓梯進出,四樓往五樓的那段做了隔間,客人不知道;裡面這樓梯只有幾個跟我比較久的知道,他們沒重要事不會上來。」
她點頭。「那就不關吧。」她轉身,經過他身側,進入屋裡。
徐東俊掩門,跟在她身後。「要喝什麼?」
「不用,我吃飽喝飽才過來的。」她往沙發一坐,把包包擱身側。
「吃了什麼?」他坐到她身側,隨即感覺她的緊繃。「回我家吃我媽作的。」
他笑一聲。「怎麼不帶我回去見見伯母?」
她愣半秒,偏首看他。「你敢去嗎?」
「求之不得呢。」他面上掛著笑容。
「見面禮是什麼?」她對上他眼神。「是展輝一席董事?還是程國梁對我哥親口承認是他授意成立福鴻肉品,而我爸只是人頭的錄音檔?」
他表情不變,眼裡有笑意。「說什麼呢。」
「說程東麗是你親妹妹,不是我自以為是的表妹還是乾妹,對不對?」
他頷首。「對。」
「說你本來該叫程東俊後來才改成母姓,是不是?」
他垂眼,點了下頭。「是。我本來叫程東俊。」
「你是展輝集團創辦人的長孫?」
他默了默,掀唇:「看從哪方面說。論名分不算是,論血緣……可能是吧。」
「程國梁是你叔叔?」
徐東俊抿了抿唇,道:「他們沒承認過。」
問至此,她身體已微微顫動,抖著手取出包裡的報紙,拋至他腿上。「你跟這上面的徐東俊是同一人?」
他微垂著頸項,卻沒看腿上的報紙,只拿起扔至一旁。「你不是都知道了?」她睜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所以你無話可說?」
「你想知道什麼?」
「你認為我想知道什麼、我該知道什麼?」李芳菲微揚著嗓音反問後,轉眸看向它處。她大口喘息,快呼吸不到空氣,直到她深吸口氣,呼息稍穩了,才發現自己淚流滿面。
她不愛哭,也不該哭,眼淚無助解決眼下情況;她揩去淚水,回首看他。「一開始就知道我是巫祥林的女兒,所以故意接近,等我上勾了從我身上拿取你要的證據交出去,助你完成你的計劃。你母親進不了程家的門,死後無法納人程家家族公媽體糸,你認為她委屈,也因為大房對你母親的打壓,你對程家懷恨在心,才有這一場董事長剛選上就被拉下的戲。你把自己藏在酒店藏在公關店,蟄伏多年,等的就是這天吧?」
「說對一半。」他笑一下,側眸看她。「樓梯間遇上那次,確實不是我第一次見你。你為了你弟預約公關那次,是我故意安排,除了幫你弟讓他別讓你這個老師逮住之外,是因為我想見你。」
覷見她眼尾有淚光,他欺近,她卻往後挪;他抬手欲按住她,瞥見她正要動作的腿,他立即翻身,單膝跪沙發,另一腿壓制她的腿。他掐住她手腕,另一手抬起她臉緣,笑得有些無奈。「很愛動手動腳。你教練哪位,難道沒教過你練跆拳是防身自衛、是強健身體、是培養堅韌與忍耐、是建立自立自信,而不是拿來打架的嗎?」
李芳菲看著他,不說話。
他鬆開貼在她下顎的手,摸上他眉骨那道淡疤。「不過幸好你就愛動手動腳。這裡,才只有這麼一點痕跡。」
她看著他手指處。與他關係走至這步,她當然見過這疤,卻從未問過,她總想那是他的過去,哪個男孩沒衝動時?跌倒摔跤打架難免留傷,他想講自然會說予她知曉;可他現在這說法,似指這疤與她有關?她弄傷的?為何她全無印象?
「我高二那年一次放學返家途中被人追打,你跳出來訓斥他們傻呼呼穿制服出來揍人,會打架卻不先學會滅證,之後你把他們一個個踢跑。你聽見那些人對我私生子身份的嘲弄,好心建議我去練防身術或是跆拳,你拿手帕按住我這裡還嚷嚷破相。」他手又點了點眉骨那道症。
她平時不打架,但年少時確實仗著自己身手不錯,幹過自以為路見不平、萬丈豪情、行俠仗義的美事,他這一提,片段畫面湧上。
徐東俊看著她變化的表情。「想起來了?」
「然後呢?」她是有些意外他還記得那麼久遠的事,但又與他竊了她電腦中檔案的事何關?
「我想那年你才高一,因為隔年東麗入學,公車上遇色狼那事是她剛進高中時發生的。那次你遞出手帕按住我眉骨,手勁不小,有些粗魯,又老氣橫秋地告訴我私生子沒什麼好丟臉的,因為我們都無法選擇出身與父母,所以我對你印象深刻,東麗後來拿你跟她在園遊會上的合照,告訴我你就是那個幫她制伏公車色狼的學姐時,我覺得很有意思。兄妹倆先後遇麻煩居然是同個人出手相助,這機率有多大?她常在我耳邊說芳菲學姐今天做了什麼、芳菲學姐參加什麼比賽拿了獎、芳菲學姐收到情書……聽多了總是對你有一定程度的瞭解。」
他笑一下,低下面龐,幾乎與她鼻尖相貼時,才道:「你信不信那時我對你有些心動?我甚至想過等我完成計劃,若還有機會遇見你,一定把你追到手。」
她半張檀口,久久難以言語。東麗在餐桌上調侃過他,他否認啊。
他又笑了下,坐回位子,神情淡淡地啟口:「對我動手的那幾個人是程東文找來的。我心裡有恨,對程家人無法諒解,因為我媽在那之前健康已有狀況;後來確定她罹癌時,我跟自己說,有一天要讓那些嘲弄我們的、瞧不起我們的程家人低頭求我。」所以他擺爛,在校拿到試卷隨心情寫入答案,不及格也無所謂,但並非他不會,不過是降低程家人對他的防備。
他放棄大考,進酒店工作,一邊卻是準備考試,隔年如願上了第一志願;他仍是瞞著眾人,連母親也瞞,就怕她心軟讓父親知道事實。那些人看他只是個端盤端茶水、滿足酒客各種要求、對酒客哈腰才能賺小費的酒店少爺,無才能也無學歷經驗,譏諷他爛泥扶不上壁的同時,自然不會提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