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芳菲一頓,半張檀口看著母親。
李母笑得有點不好意思。「這雞胸肉我就最不會處理了,每次煮完不是太干就是太柴,所以我怎麼可能買來作這檸檬雞。是東俊說你愛吃肉,常看你吃速食,那些都是炸的,身體有負擔,他才炒這個給你吃。」
「你什麼時候認識他的?」都直呼他名了。
「也就這兩個月的事,他來拜訪很多次了。」
這兩個月的事……所以她搬回老家,他第一時間已知曉了?「我怎麼不知道他來過?」但她不意外他會得知她老家在這,爸在展輝的人事資料還在的話,他動根手指便能查到。
「他不讓你知道。你都說不見面了,他怕你見了他心煩。」回應她的是巫亞哲。
她跟他攤牌後,他只傳了通簡訊,讓她靜一靜,再好好思考他們之間。兩個多月來,他除了那通簡訊什麼也沒,不見面是她主動提出,可對於與他之間的感情她也是真心真意,又豈是說放就放、說忘就忘?他再無消息,她以為真就這麼散了,想不到他與媽和哥已相識相熟。
「所以就討好你們?」她不動那盤檸檬雞片了,筷子轉向另一盤炒青菜。巫亞哲見狀,心裡笑她還是孩子脾氣,就不知徐東俊那小子知不知道她這一面。
「哪裡是討好?他是很有誠意來為你爸的事道歉,也來為他沒有好好照顧你跟我道歉。」李母憶起徐東俊第一次上門的情況,道:「他第一次過來時,開口閉口都是對不起。依他身份地位,他姿態能放這麼軟除了是真心表達歉意之外,也一定是因為很在乎你,要不然為什麼不敢光明正大走進來,每次都要打電話問問你在不在,你不在了他才敢過來?」
「心虛,他是心虛。」她戳著米飯,像是出氣。
她喜歡她的爸爸多於她的媽媽,在她心裡巫祥林就是她的爸爸,不是什麼繼父。小時候被生父李釗打過多次,被巫祥林捧在手心時,才知道原來有一種父愛這麼溫暖這麼讓人喜歡。現在餐桌那個位子永遠被空下,她不知道要怎麼說服自己不要介懷徐東俊的身份。
李母笑了笑,忽然語重心長:「他為人怎麼樣我想你比誰都清楚。你心裡那個結還是要靠自己解開。我只能跟你說,媽媽沒怪過他,事情又不是他做的,為什麼要遷怒,對他來說不是很不公平嗎?人走就走了,活下來的人更應該好好活著才對。你爸走得突然,你心裡難道不曾懊悔怎麼他生前不對他好一點?所以你還要讓自己有懊悔的機會、你真的要錯過他?」稍頓,再道:「我們人活著不是時時刻刻都能遇上跟我們契合的人,遇上了,是你的幸運:遇上但又錯過,可能是沒緣分,也可能是你不懂得珍惜。」
李芳菲靜了一瞬,啞著聲音說:「媽,今天我生日,要開開心心的。」「我很開心,是你不開心。我要是不把話挑明說,不知道你還要鑽牛角尖多久。你那性子我還不明白嗎!看著很爽快,一遇事比誰都鑽牛角尖。當初不讓你學跆拳,跟我臭臉一星期,抱怨我有哥哥就不愛你,要不是後來你爸說服我,要我讓你跟你哥去上課,不知道還要跟我臭臉多久。所以我一定要讓你知道,你爸的事跟東俊無關。真要認真說,那也是你爸自己的選擇。他不一定要走絕路,活著才有機會證明清白,但他偏偏走極端;事情可以有很多種方式解決,不是非得用命賠。你爸笨,你也要跟著笨嗎?」
見她神色柔軟了些,李母開口:「你爸走後,一直想夢見他,怕他還有什麼事放不下,但他偏不來給我夢。之前程國梁登報道歉,我把那篇道歉啟事讀給你爸聽,那一晚我就夢見他穿著西裝,氣色很好地坐在客廳看電視。我問他在那裡是不是過得很好,所以回來跟我打聲招呼,他笑著跟我點點頭,然後我就醒了。你別不信這個,我相信他一定是因為那篇道歉啟事,把心裡的不甘放下了:他都放下了,你還放不下什麼?」
爸放下了嗎?李芳菲眼眶泛濕,她抓了顆紅蛋剝蛋殼,哽著聲音說:「他果然最愛你,還讓你夢見,我連他影子都沒夢到呢。」
被女兒這帶醋味的話氣笑了。「你爸爸這輩子求的不就是我們一家人平安健康?尤其是你哥和你。他當初會答應程國梁,也是想讓我們這個家有更好的生活品質,你要是因為他的事而過得不快樂,或是錯過好對象,你要他怎麼安心?」她咬了口雞蛋,見母親張嘴又要勸她什麼,她心裡悶煩,恰好門鈴響,她放下雞蛋,匆匆起身。
「我去開門。」抽紙拭去眼尾濕潤,又擦過嘴,才打開大門。站在門外的是未曾見過的女子。「你好,請問巫亞哲醫師在嗎?」
「請問你是?」李芳菲打量著她。長得有點嬌小,圓圓臉蛋,手裡拎著一個蛋糕盒。
「我是他醫院的同事,因為今天是他——」
「誰啊?」李母走出,身後跟著巫亞哲。「找哥的。」
見了門外女子,巫亞哲表情有些意外。「你怎麼知道我住這裡?」
「之前去吃露天燒烤時,詹醫師不是開車載大家嗎?那次我也在車上。」他想起來了。六月的事了,幾個同仁約烤肉,詹醫師熱心,開他的休旅車接了大家,餐後又將大家送回。
「原來那次你也在。」他點頭,微笑問:「找我什麼事?」
「那個……」女子有些靦腆,捧著蛋糕盒說:「我想謝謝學長平時的指導,所以買了個蛋糕,想藉你生日的機會,跟你表達我的謝意。」
生日?巫亞哲微微皺起眉。「誰跟你說今天我生日?」
「不是嗎?」女子愣一下,有點不安地開口:「因為……因為上星期我剛好聽到學長在講電話,你有說到今天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