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完,卻沒聽到妻子的回應,不禁抬頭問:「怎麼了?」
童芸香依然低頭看著信紙。
「芸香?」他喚了好幾聲,見妻子都沒有反應,只好伸手輕碰了下她的肩頭。「你在想什麼?」
這時,童芸香才緩緩地抬起螓首,口中低喃。「我必須回去……」
「什麼?」姚錦杉困惑地看著妻子,發現她看著自己,但又不像是在看他,而是透過他望向不知名的遠方。
「我要回去,我必須回去……」她依舊喃道。
姚錦杉皺起眉。「你在說什麼?」
「回去……我要回去……」
他口氣多了抹焦急。「看著我!」
童芸香失神地輕喃:「我必須回去……」
「要回去哪裡?」
「京城……薛家……」說完,她就昏過去了。
「芸香!」姚錦杉趕緊將妻子抱到床上,伸手按她的人中。
片刻之後,童芸香漸漸甦醒過來,卻是一臉迷惑地看著他。「我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你昏倒了。」
她一臉錯愕。「我昏倒了?」
「你看了信之後,整個人變得有些恍恍惚惚,嘴巴一直喃喃自語,說你必須回去,我問你要回哪裡去,你說京城薛家。」他盯著妻子,卻只看到茫然。
「京城薛家?那是誰?」自己並不認識姓薛的人家。
姚錦杉搖了搖頭。「我才想問,你就昏倒了。」
「我真的這麼說?」
他點頭。「是我親耳聽見的,你真的不記得剛剛發生的事?」
「我只記得在看信,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你說我昏倒了,可我真的不記得有開口說過話。」童芸香還是想不起來。
於是,姚錦杉把掉在地上的信撿起來。「你再看看。」
「妾身先走一步,老爺無須自責,望請善待姊姊……」她念著信上的內容,有種難以言喻的悲傷和無奈湧上心頭,還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不由得用指腹輕撫著上頭的娟秀字跡。「這封信究竟是誰寫的?」
「京城薛家……薛……」姚錦杉想到妻子是在看到信之後才說出這四個字,腦中靈光一閃,詫異地低呼。「該不會是姓薛,不是姓徐?」
童芸香抬起螓首。「你是說……」
「會不會我打從一開始就聽錯,把薛聽成徐?難怪找不到那位「徐老爺」,其實應該是「薛老爺」才對,我怎麼沒有早點想到呢?」他再次回想當時的狀況,確實有這個可能性。「可是為何會從你口中說出來?難道上頭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想起妻子失神的模樣,真的很不尋常。
她重新盯著手上的信。「有沒有不乾淨的東西我不清楚,只是有種感覺,咱們必須找到這位薛老爺,親手交給他。」
「京城姓薛的人家何其多,宛如大海撈針,要怎麼找呢?」姚錦杉歎道。
當晚,童芸香又作夢了,只是夢境跟過去不同,是之前不曾有過的,她夢到自己走在一座帶後花園的四進四合院裡,裡頭的一磚一瓦、一牆一木都覺得眼熟,彷彿她曾經住在裡頭。
這是什麼地方?她才這麼想,便看到豎立在眼前的朱色大門上方掛了塊匾額,上頭寫著「薛府」,心裡猛地打了個突。
薛府!難道會是……?
下一刻,有人朝她丟擲杯子,熱茶潑到臉上,她這才發現場景變了。
「我不該讓你進門的……」挺著圓腹的少婦哭著罵她。
她感覺到自己嘴巴在動。「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
接著,就見少婦倒在地上,下半身染滿鮮血……
「芸香!醒一醒!」姚錦杉被妻子的尖叫聲嚇醒。
她迷迷糊糊地嚷道:「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姚錦杉抱住她,拍哄道:「你在作夢,只不過是夢……」
在丈夫的安撫之下,童芸香喘著氣,過了半晌,神智才逐漸清醒,回想起方纔的夢境,她不禁震驚地坐起身來。「我夢到……夢到大門上的匾額寫著薛府,原來經常在夢中出現的少婦是薛家的人。」
「薛家?」他錯愕地問。
她輕輕地吐出四個字。「……京城薛家。」
「怎麼可能?」姚錦杉沒想到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兩件事,居然有所關聯。
童芸香腦子一團混亂。「那封信該不會跟我的前世有關吧?」
「這話怎麼說?」他問。
「我也說不上來……」童芸香還沒理出頭緒。
「應該只是正好都姓薛罷了。」天底下有這麼湊巧的事嗎?
「不過我終於知道那名少婦為何這麼恨我,是我害她失去腹中的孩子,都是我的錯。」她握緊雙手。
姚錦杉安慰道:「那跟你無關。」
「當然有關,那是我的前世……」
「前世歸前世,今生的你並沒有傷害任何人,反而做了不少善事,幫助很多人。」他口氣堅定地說。
「可為何我會覺得內疚?」童芸香哽咽地喃道。
姚錦杉無法回答妻子提出的疑惑,只能輕拍著她的背。「已經很晚了,快點睡吧,有什麼事等明天再說。」
接下來幾日,童芸香還是重複作著這個夢,她下定決心要找出答案,可是該從何找起呢?
香山位在太湖之濱,也是香山幫的發源地。
這座蘇派建築的百年老宅是蒯家所有,蒯亮今天心情很不好,坐在廳裡的他怒瞪著跪在眼前的姚家兄弟。
「求蒯老爺子救救家父!」姚敬平嗚咽道。「您跟知府大人有深交,只要肯為家父說情,定能免去兩年的牢獄之災!」
姚敬真也磕著頭。「蒯老爺子大人有大量,就原諒咱們這一次……」
「真不敢相信你們竟然還有這個臉來求老夫!」蒯亮拍著桌子罵道。
「咱們把銀子退還,保證下次再也不敢了,求蒯老爺子救救家父!」姚敬真痛哭流涕地說著,失去父親這座靠山,姚家就真的完了。
姚敬平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請蒯老爺子看在過世祖父的面子上,救救咱們姚家。」
「你們用那些粗製濫造的東西冒充是香山幫的匠人所做,要不是看在跟你們祖父多年的交情上,老夫早就去告官,讓你們姚家吃不完兜著走了。」他按著胸口,喘著氣道。「滾!通通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