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世伯。」殷莫愁領首道謝。卻回拒說:「世伯好意,莫愁心領了,我不能再給世伯添麻煩。皇上的旨意已經很明白,那麼做的話,會連累世伯。多謝您這些日子的照顧,明日一早,我就和奶娘離開這裡。」
「小姐!」奶娘低低又輟泣起來。
姚謙與夫人對望一眼,交換一個彼此才明白的釋然和會心的眼神,相偕地保持沉重的緘默。
「走吧!奶娘。」殷莫愁低聲喊著奶娘,打算回房。
「殷妹——」姚文進喊住她,神色淒然。心裡萬般不捨想挽留,卻又無能為力,緊咬著唇,而遲遲不能再開口。
殷莫愁步履雖緩。終究沒有停留,連聲歎息也沒有。事情至此,她連哭也哭不出來了。
姚家退婚,她心裡竟有種又釋然又沉重的矛盾感覺。她原以為她的人生就這樣了,天長地久就是這樣了,慢慢地喜歡上姚文進,把所有的感情交付予他,「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相敬恩愛地過一生。
然而……是否命運哪裡出了差錯?她愣愣望著那塊翡綠的玉珮,忽起征忡。
「小姐,我們以後該怎麼辦?」奶娘不停在歎氣。
殷莫愁征醒,緩緩搖頭。「我也不知道。只有走一步算一步。」茫然裡,有點隱約的愁。
奶娘跟著發愁,坐立不安地是來走去,走著走著,歎口長氣說:「小姐,我想了又想,我們眼下只有一個去處只是,恐怕要委屈小姐了!」
殷莫愁立刻明白。奶娘唯一的女兒便嫁到附近不遠的縣城。一家就靠著幾畝薄田為生。
「怎麼會!你別這麼說,奶娘。都是我連累了你。」她黯然垂下頭。奶娘將她從小帶大,彼此的感情,早就超過主僕的分際。「這一去,只怕給鳳姊添了負擔。」
「不會的,小姐。」奶娘拍拍她!為她感到心疼。「時候也不早了,快休息吧!明兒一早,我們好上路。」跟著為她拉下紗帳,吹熄了燭火。
沙漏滴滴。黑夜如鏡,照著一幕幕的往事逝如流景。她睜著眼,征望著黑夜。聽著更深而輾轉反側。恍恍地起身走到窗邊,推開了窗,夜涼如水朝她淹來。她征立著。試問夜如何?
夜已三更。同華淡,天清人寂,空照情懷。
她暗歎一聲,大多的愁緒做底,擾得她滿腔煩亂。未來會如何?不可預知,滿懷心裡事,除卻天邊月,沒人知曉。
隔日清晨,她們收拾好準備離開。奶娘問:「可要不要去向大人和大人、少爺告別?」
「不必了。」她搖頭。多情自苦傷別離;去話別離,她自己感傷,卻徒然使他們為難,多增難堪。「我們從後門走,奶娘。免得引起不必要的事情。」空氣有點涼。晨煙拂向她,靜靜從她臉頰滑落,疑似在挽留。她深深吸了一口涼氣,下意識地抬頭望了望。
天色漠漠,如同她初過時的冷然。這一去,蒼空映著相同的顏色。那無心的原色,倒叫她少了不必要的牽掛。感情如果人暖,也許她會猶豫起腳步,而這清冷,反而成一種形式的兩不相欠。所有的恩與債,備與怨,就此一筆勾銷。
命運是沒有機會重來的。指腹的婚誓,她以為卻便是她的一生一世。卻沒想到,她命運中尚存著另一種變數或者注定?那一場冥冥無心的避遁,如此改變了她的人生。
「走吧!小姐。」奶娘低促她一聲。
東陽已升。空氣中瀰漫著花草清杳。鳥鳴人語互相唱和著。踏出了這一刻,穿過這條長長尺寬闊的街道。將又足一個木知的開始。
艷陽光麗麗,送她一身的漫漫金波。搜煙綴繞不去;那風,卻授亂著她的步履,強要將她挽留。殷莫愁無奈地停下腳步,回頭望了一眼。
青山依曹。長空仍然。庸碌紛擾的市集街景也如常的熙熙攘攘。陽光底下總是這樣一幅太平。她望著歎息一聲。凝住眼眸。
塵光中。這般回首,過去這些日子以來,發生在她身上的種種,感覺是那麼的不真實;像浮游在晨光中那點點的塵埃。一切多像是一場夢啊!一場如夢令,醒來的時候,世界卻已完全變了樣不!風景還是一樣。只是她的心事平添,心情愁填。那一切,如像那一天幕的午夜藍,以一種厚重深遂重重將她裹繞,她怎麼掙也掙脫不開。
「小姐,如果你不捨得離開,我們回去求姚大人。求他想想辦法」奶娘誤會她的遲疑。
「走吧!」她輕輕又搖頭,正想舉步寫然感到一種奇異的感覺,內心不禁悸跳著,不斷有種微栗不安的顫動。身後彷彿有什麼在注視著她。熾烈如火,又冷然如冰,叫她感到燙、感到熱、感到寒凍、感到志忑,不知該如何。
「小姐?」奶娘的叫喊,含帶著著一股驚慌失措的惶恐不安。
她慢慢轉過身,在青色的琉璃光下,看到一個頭戴紫金冠的挺直身影。逆著光,那身影混身都激著榭灘的光圈。正定定地看著她。
「來吧!我等你很久了。」冷例的聲音,同著一條紫色飾帶,圍住了她。圍入他懷中。
「為什麼……」她低低喃麼像探詢,又似自語。無力地想掙脫。
他不放她空自歎,又有一絲憤怒,忿憤又無奈地別開臉,避開他眼目的情光。
「小姐!」奶娘暗啞的喊叫著,全是不知如何是好的惶恐。
龍天運眼神一轉。隨即有兩個侍衛將奶娘架開。
「奶娘——」殷莫愁饞惶起來,瞪著龍天運。「你想做什麼?要把奶娘帶到哪裡去?」掙扎著想掙脫開箝制。
「你放心,她不會有事。」龍天運圍緊了她。「我等的是你,莫愁。」他喚她的聲音,竟讓她不禁地打了個冷顫。
她顫聲說:「你到底想怎麼樣?」她一直以為,富賈浮雲,天子庶民,到頭終是沒有兩樣。但她錯了。還是不一樣的他可以為所欲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