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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頁

 

  夜梟與迷雀都一定會有親人被主子掌握,他們親人的吃穿用度無疑是最好的待遇,但只要夜梟迷雀叛走,下一刻他的親人就會被梟首示眾,沒有例外。

  北狼入主火鳳的領土後便接收了這支部隊,原本自詡行事磊落的狼皇帝不喜歡這種暗殺流,但那麼大的情報部隊毀之又覺可惜,也就無可無不可地養著;誰知到了俊帝手上後竟擴張得厲害,迷雀的數量原本就是個謎,但夜梟人數卻是大大地增加了。

  不知怎地,她居然為龍天運擔憂了起來。

  夜梟與禁衛軍不同;禁衛軍是光明正大的兵士,有的是防身的硬功夫,跟高來高去的江湖人自是沒有可比性,依靠的完全是龐大的數量跟一身刀槍不入的重甲;而夜梟則是劊子手——殺人不眨眼、武功高強的劊子手。

  她見識過他們的手段……

  是的,她見識過。不由自主地,她摸摸自己的頸項,繃緊了神經好讓自己的手不致顏抖。

  錚地一聲輕鳴,龍天運手中長劍出鞘,劍如流光飛螢,挽個劍花便將所有飛鏈纏住,再一振臂,飛鏈應聲而斷!

  那看似平凡無奇的長劍竟是削鐵如泥的寶物,只那麼一絞便將夜梟賴以成名的飛鏈絞斷。

  暗夜中,兵器交鳴聲不絕於耳,那聲音、氣息都讓她回到七年前的那一夜。飛鏈每一次襲來都帶著血腥味,每條鏈子細碎的聲響都代表著爹身上一道道血痕,她不由得顫抖,緊緊揪住龍天運胸口的衣袍。

  「嘿,」龍天運低頭輕聲道:「莫怕。」

  莫怕?!

  飛鏈銀梭織成天羅地網,命在頃刻旦夕,他竟還有心情對她說「莫怕」?!

  銀光閃處,暗夜中幾不可見的銀針破空而來,胡真盯著那寒芒,心頭一駭!龍天運手上長劍驀地往她身前一橫,「叮」地連聲脆響!夜梟的暗器,從來不只是幾根銀針就算了。

  差點就……

  「你們幹什麼?!」聶冬暴喝一聲,振劍攻來,急道:「不准傷他!」

  胡真知道自己又在生死關頭走了一回,不由得冷汗涔涔。

  大雁樓透出的光影綽綽,窗台上透出兩條儷影,那是冷眼看著他們的宮千水、宮千歲姊妹。

  宮家姊妹都來了,這裡不可能只有龍天運一個人,她突然覺得原先的想法可能不是很妥當,以她現在的身份被擒,搞不好真的一下就被宰了。

  悄悄地,從懷裡握緊了防身的匕首。

  那是人之常情吧,扔掉燙手山芋跟懷裡會咬人的貓狗。

  銳利的匕首無聲無息地刺進龍天運毫無防備的腰際。

  「你……」龍天運很明顯地動作一慢,卻沒有鬆手。

  「放我走就給你解藥。」胡真咬牙低語。

  任何人被這麼突如其來的一刺,肯定都會把她扔出去的,但這傢伙根本不是人!

  要應付四名夜梟跟聶冬暴起的長劍,懷裡保護的人竟然對他下手,這場面太尷尬。

  「快放我走,不然你就死在這裡!」他絲毫沒有鬆手的意思讓胡真整個惱火起來,匕首稍微往前推。「我不想殺你!」

  「我知道。」龍天運悶聲回答。

  尖嘯聲響起,四面八方無聲無息地出現幾條人影。

  「左使!」他們怪聲怪氣地喊。

  龍天運以雷霆萬鈞之勢逼開了夜梟,迅捷拖著她往後疾退,那些人便迎上去攔住了夜梟。

  胡真只覺得手上一緊,匕首被打落,兩隻手迅速被捆成一團,她甚至還來不及反應,眼前一黑,然後嘴裡被塞了一團布。

  蓋她布袋?!他居然蓋她布袋!這傢伙……

  「乖乖的,再使詭計我就把你扔下去。」

  這傢伙傻的,她還巴不得被扔下去!胡真使盡全力胡踢亂踹,卻在下一刻被點住了穴道。

  龍天運將她扛上肩。風聲颯颯,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也不知道究竟什麼時辰了,只知道馬匹震得她渾身骨頭都快散了。

  燈花靜靜,偌大明亮的宮殿內空蕩蕩,沒有人、沒有風,像是連時間都停止流動,萬物俱寂,只剩恐懼。

  他驚喘著醒過來,咆哮:「小喜!來人!小喜!」

  數名小黃門疾步過來齊齊在床前跪下。「陛下!」

  「人呢?小喜去了哪裡?!」

  他狂暴怒吼,從龍床上掙扎著起身,寬大袍子鬆鬆地掛在身上,露出白皙孱弱的身軀,一陣暈眩,他虛弱無力地跌落床底。

  「小喜!」

  「陛下!陛下息怒!喜公公馬上就到……」

  內監們七手八腳地想扶起他,但他毫不領情,只不斷厲聲怒吼:「小喜在哪?!胡真在哪?!叫他們來!快叫他們來!不要碰我!賤人!」

  內監們惶恐地停了手,只得跪在他四周不住磕頭,來來去去都是那幾句「奴才放肆,陛下息怒」。

  「閉嘴!閉嘴!再不閉嘴統統殺了!」

  四下頓時無聲。

  他喘息著閉了閉眼睛,暴躁地問:「說!小喜去哪裡了?胡真回來沒有?」

  「喜、喜公公去了御廚,頃刻便回。胡……胡侍郎已經出宮一日,還沒有消息——」

  「滾!」

  小太監們嚇得面無血色,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退了出去。殿內又是空無一人了,只留下他孤單地躺在地上,胸口劇烈起伏著,不住喘息。

  他想起身,但渾身發顫得太厲害,連手指都抖個不停,不要說起身了,連想把自己撐起來都是個問題。

  俊帝,蘭七。

  狼族皇室曾經最為跳脫瀟灑、文韜武略、胸懷經緯艷驚天下的蘭七王,如今只剩這副殘軀,半死不活,近乎瘋癲。

  仰望寢宮穹頂上所繪的飄飄天女、張牙舞爪的五彩巨龍,俊帝唇角泛起一抹譏誚的笑。

  報應。這就是他弒兄殺侄的報應。

  他一日一日地衰頹孱弱,一日一日地益加多疑,這世上再也沒有什麼能令他開心,也沒有什麼能令他相信。

  暗夜裡他次次被夢魘所噬,背叛的痛苦折磨著他,他彷彿再也不是自己,關在這華美的籠子裡他無法呼吸、無法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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