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應該夠格當他的御前侍衛了吧……轉念一想還是中書侍郎好一點,可以管他所有的生活起居,萬一蘭歡欺負她,她就在他的飲食裡這樣這樣那樣那樣……
她還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說,這麼多年來的所有委屈全都要賴在他頭上,好教他怎麼還也還不清……
「呼延真!你不准睡!」蘭歡目眢盡裂,抱緊她柔軟的身體,瘋狂地往皇城的方向衝去!
「真可惜……」呼延真躺在他胸前,氣若游絲地輕輕開口:「歡,我本來……我本來真想當你的中書侍郎的……」
她突然狠狠一縮,整個人像蝦子似地蜷起,鮮血嘩地從她身上湧出!
蘭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逼迫自己不能往下看,不能……還有救的!她不可以這樣死在他懷裡!
他不能停下腳步,絕對不可以放棄,上蒼不會這樣對他的,老天爺不會……不准奪走她!要他放棄什麼都可以,真的!他已經放棄了!他明明什麼都已經放棄了!
只要她就好……把呼延真還給他就好!
蘭俊擁住他,冰涼的頰靠在他的臉上,輕輕摩挲。「這樣你懂了嗎?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有辦法阻止,因為誰都想不到啊,除了你……你是唯一可以救他的人。」蘭七輕輕地笑著,眸裡水光瀲艷,無比的美麗。「眼下他應該已經進城了,說不定就在宮裡,說不定只差幾步路——」
小喜轉身就想逃,但蘭俊早預料到他的動作,怎可能讓他出去;他鐵臂一勾,將小喜牢牢抱在懷裡。「想去哪?」
小喜倒抽一口氣,渾身如浸冰水般微微顫抖。「皇上,求——」
「你求我太多次了,怎麼總學不乖?」蘭七歎口氣,輕舔他的唇。「求朕沒有用,你想救蘭歡唯一的辦法是那個。」他朝地上的短劍望了一眼,「只有殺了我,你才可以去救他。」
「不!」小喜狂亂地搖頭,「小喜怎麼敢……怎麼敢……」
「你是奴才,一輩子都是,奴才畏主是天性。」蘭七歎息,「可是你到底是誰的奴才?是我的?還是蘭歡的?難道你真忍心看著蘭歡死?」
蘭七所說的話狠狠刺傷了他。他怎麼願意當一輩子的奴才!又何嘗願意一輩子受人欺凌踐踏?!
「拿起那把劍,從這裡刺進去。」蘭七拉開長袍,露出胸口雪白的肌膚,用小喜冰冷的手用力壓在心臟的位置上,誘惑地低語:「劍很利,一下子就死了,不痛的。殺人償命,我殺了那麼多人,死得其所。」
「不……不,我不能!」小喜終於掙脫他的掌握,抖個不停地後退,直到抵住牆,再無路可退。
蘭七卻不願放過他,他緩緩地逼近,衣衫褪至腰部,露出光潔的上半身,披著發,有著妖異的艷色。
凝望著小喜狂亂的臉,他眼底閃過一絲惱恨,微微瞇起眼。「難道你一點都不恨我?這些年來你替我暖床、受我欺壓凌辱毆打,難道連一點點恨也沒有?難道……你當真愛著朕?」
小喜立刻搖頭。「我沒有!沒有!」
為什麼他的心會抽痛呢?誰會愛上像他這樣的惡魔?尤其在那樣不堪被凌辱之後?蘭七微微彎起唇。「那你為什麼不殺我?你不想救蘭歡?難道他不是這世上你最喜歡的人嗎?」
「他是。歡帝陛下是小喜這輩子最喜歡的人。」小喜喃喃自語地說著,木然地落下淚來。「小喜不懂,為什麼要救歡帝陛下,就得殺你呢?」
「因為朕想死又不想自殺!」蘭七終於失去耐性,將短劍塞進他手裡。「廢話少說!快動手!」
小喜突然一怔,好似懂了什麼。
蘭七想死在他手裡,他明明病得那麼重,明明就快死了,即便自己不動手,他也會死,可能多拖個幾日罷了,但他偏要他來殺他,為什麼?
因為蘭七總捨不得放棄自己的惡趣味,他非要把東西弄髒,要他染上他的血,要他一輩子背負弒主的惡名。
這世上真的不是你殺我、就是我殺你嗎?這宮裡真的除了你死我活,就沒有別的路了?跟在蘭歡身邊,小喜一直覺得自己很幸運。蘭歡是個明主,他所執輩的天下一定不是那種人吃人的世界,可是……可是眼前這個男人就是沒辦法讓他安生。
愈是乾淨漂亮的東西,他就愈要破壞,愈要弄髒弄爛!因為這世上沒有人愛他,他必得要坐實了那令人憎恨的位置,不然他根本無法自處!
他沒辦法愛他,但也沒辦法恨他,他不要變成蘭七希望他成為的那種人。
他一輩子都是太監、一輩子都是奴才,但他始終要保有自己的本心,想在陽光底下好好地活下去。
「七王爺……」
蘭七倏然瞇起眼。「你叫朕什麼?」
「七王爺。」看著他,小喜覺得自己終於舒心快意了一回,終於揚眉吐氣了一回。「你不是我的陛下,請恕小喜無禮了!」小喜說著,猛然朝蘭七撞過去!
蘭七原本就已經毒氣攻心,哪裡還有多餘的力氣抵擋?更何況他根本沒想到小喜有膽子反撲。他就該乖乖聽話,一刀戳進他胸口讓他斃命!
但他沒有。小喜一把扯下蘭七身上寬大的袍子,三兩下將他捆個紮實,還怕
自己打包的功力不夠好,連自己身上的袍子也扯下來,用短劍割成布條,從頭到尾再捆一次。
「丁喜!」蘭七怒吼。
「欸,奴才在……」終於完成之後,他喘息著,波瀾不驚、眉目柔和地看著蘭七,然後在他嘴裡塞了一團布,拍拍他的臉,什麼話也沒說,提著劍轉身衝了出去。
這龍椅,不太好坐。
宮百齡狐疑地挪了挪身子,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好像……有點癢?
沒想到天底下最尊貴的椅子坐起來卻是這般滋味,宮百齡作夢都想不到自己會死在一把椅子上頭。
誰會想到俊帝竟然在龍椅上下毒!堂堂一朝天子,居然幹這種下流的事。可他偏偏就是干了,這張椅子無論下一個是誰坐,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