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不休這趟是提前過來,所以時間上還有餘裕,遂答應了他。
「那就再給你半個月,這些玉器都是要送進宮裡的,可馬虎不得,半個月後我會再過來一趟。」
作坊的東家迭聲應道:「多謝四爺,每一隻玉器,玉匠都十分小心雕琢,絕不敢有絲毫馬虎,方纔那批貨您也親自看了,那雕工精美細緻,毫無瑕疵。」
「是雕的還不錯,等這批玉器完成後,我還有批貨要給你們做,那批貨就沒這麼講究,是要送往海外,玉料和圖樣下個月就給你送過來。」
作坊東家聽見他還有貨要發給他的作坊來雕,瘦長的臉上露出喜色,哈腰向他連連道謝,「多謝四爺關照,咱們一定不負四爺所托。」
錢來寶並沒有跟著他進作坊,而是在外頭等他,尤不休出來後,卻見她在同一名陌生男子說話。
「……當初是我對不住你,可我也是身不由己,我不知我娘生前竟已替我訂下了親事,我回鄉奔喪後,才從我爹那裡得知這事。死者為大,我不敢違背娘的意思,這才不得不娶了她為妻。」
說到這兒,男人恨聲再說:「豈料那女人竟水性楊花,勾搭上了個野男人,兩年多前將家裡的錢財捲走,跟著那男人跑得不見蹤影。」
尤不休瞧見那男人說完這番話,試圖去拉錢來寶的手,他眸色一沉,提步要走過去,就見錢來寶避開他伸過來的手。
那男人見狀,臉上流露一抹痛楚之色,一臉自責。「來寶,你是不是還不肯原諒我?我雖遵從母命娶了那賤人,但我這些年來始終沒忘了你,我心中最惦記的一直都是你,要不是我娘的遺命,我當初也不會辜負你!但不管如何,終究是我負了你,你不肯諒解我,也是我罪有應得,我只盼著你別不認我這個表哥。」
錢來寶沉默須臾,低聲說了句,「以前的事都過去了。」如今說再多都已於事無補。
關從宗頓時面露喜色,「來寶,你這麼說是不是表示願意原諒我了?」
尤不休搶在錢來寶出聲前開口道:「她的意思是說,那些事都過去了,如今她與你毫不相干,你別再來糾纏她。」
方纔聽見男人說的話,他隱約聽出這人八成是錢來寶那八次議親裡的其中一個,且從他自稱表哥來看,這人可能還是她頭一回訂親的對象。
都毀婚另娶別人為妻了,竟然還想吃回頭草,讓他打心裡瞧不起這人。
且這男人說了那麼多,話裡話外的意思只有一個,他有意想與她再重修舊好,至於以前辜負她另娶別人的事,全都是他那個已經死去的老娘的錯。
如此沒有擔當的男人,半點也配不上錢來寶。
聽見他的話,關從宗面露不悅之色的瞪向尤不休,「你是誰?我同我表妹說話,干你什麼事?」
尤不休不疾不徐溫聲回了句,「我是錢姑娘的朋友,見有人厚顏無恥,不得不仗義執言。」
「你說誰厚顏無恥?」關從宗怒道。
「毀婚另娶他人,還將一切的罪過都推到一個已死之人的身上,難道還不厚顏無恥?」也不知為何,尤不休看這男人橫看豎看就是看不順眼,因此出言也絲毫不留情面。
關從宗惡狠狠地剜他一眼,擔心錢來寶聽信了他的話,連忙道:「來寶,這人是存心想污蔑我,你可不能信了他的話,我方纔所說全是實話,沒有一句虛言,當初真是我娘讓我娶她,我對你的心意,自始至終都沒有變過。」
當年他確確實實與錢來寶曾情投意合,只是後來被長得比她更美艷的蔡鳳給勾走了魂,直到那賤人把他的錢財都捲走,逃得不見蹤影后,他也曾動過想回頭找錢來寶的念頭。
他早聽說她議婚多次但都還未出嫁的事,於是兩年前他找上門,想與她復合。
然而他連鳳林武館的門都沒能踏進一步,就遇上她大哥和三哥,得知他的來意,她大哥痛斥他一頓。
「我小妹就算一輩子嫁不出去,咱們養著她一輩子就是,絕不會讓她嫁給你這種背信棄義之人!」
然後,她三哥帶著一臉微笑,表示有話要與他說,他以為事情有轉圜的餘地,跟著他到了一處暗巷裡。一到那暗巷,她三哥二話不說,就將他痛打了一頓。
打完後,又警告他不准再踏進重風縣城一步,否則他們鳳林武館的人見他一次打一次。
因此他才不得不息了與她重續前緣的念頭。
沒想到會在這裡遇上她,他頓時再生起了念頭。錢家只有她這個女兒,錢永時夫妻和她三個兄長都十分疼愛她,只要能讓她點頭答應與他復合,即使錢家其他人再不願意,也不會阻擦他們。
以前是他一時糊塗,被蔡鳳那賤人給迷得蒙了心,才會捨棄錢來寶而娶她,還好老天再給了他一個機會,他定會好好把握住這機會,挽回她的心。
他深情款款的望著她,提起一件往事,意圖喚回昔日兩人的情誼。
「來寶,你還記得你十五歲生辰,我花了三天,雕了一個木雕送你嗎?為了雕那木雕,我把手都割傷了。」
錢來寶垂下眼,那木雕已被她扔了,在得知他另娶了別人為妻後。
「還有一年夏天,天氣太熱,武館地窖的存冰都用完了,我見你熱得汗流浹背,便跑得老遠,替你買來一塊冰磚,好讓你消暑。」
錢來寶記得那塊冰磚在他帶回來時,融得只剩下一個拳頭大小,沒多久就化成一灘水,當時她特地找了只瓶子把那融化的水裝起來,捨不得拿去倒了,每天瞧見那瓶子裡的水,心裡就甜滋滋的。
然而過了那年的夏天,他接到母喪的消息,趕回家鄉,而她在武館守著承諾,等著他來迎娶,最後等來的卻是他另娶別人為妻的消息。
尤不休見這男子不時重提以前的事,妄想藉此打動她,心下不豫,有種自己所屬之物被人覬覦的不快,他冷言冷語道:「那些事都過去了,就像放了多年的腐肉,早就發臭生蟲,沒必要再提,說再多,只會讓錢姑娘想起那些不痛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