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如熏指向角落裡,藏在三朵花間,小指大小的圖像,「就在這兒啊。」
錢來寶看了眼疑惑的道:「這是花嗎?我還以為是石頭呢。」
方紅珠拿起喜服,瞇著眼仔細瞧了瞧說道:「我猜那繡娘原本應當是想繡朵花,八成是沒繡好,為了遮掩,索性就用黑色的繡線把它繡成了塊石頭,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如熏的眼力可真好。」
「那可不,我這雙眼可是火眼金睛。」錢如熏驕傲的抬了抬下顎。
錢來寶想起自己先前議了七次親都嫁不出去,到如今都二十二歲大齡,這次議親是第八次了,為了不再橫生意外,她拿起剪子,想把那朵不祥的黑花給挖掉,再補上一塊布來遮掩。
錢如雲見狀說道:「姑姑,這嫁衣就不要了吧,咱們找人再做一件就是。」
方紅珠也附和,「橫豎時間還來得及,我找幫我繡嫁衣的那個繡娘幫你繡,這回一定讓表姊風風光光出嫁。」
「那萬一姑姑這回再嫁不出去怎麼辦?」年紀最小的錢如熏一時口沒遮攔地脫口而出。
鳳林武館館主錢永時夫妻共生了三子一女,老大錢進今年三十一歲,娶妻楊氏生了一子一女;老二錢安二十七歲,娶妻張氏生了一女;老三錢鎮二十四歲,娶妻姚氏,尚未育有子女。
錢來寶是錢氏夫妻最小的女兒,十五歲就為她議了一門親事,對方是她一位遠房表哥,他在十年前曾來鳳林武館習武。
錢來寶十四歲時情竇初開,心儀那位模樣英俊的表哥,對方也對她表露情意,錢氏夫妻見小兩口彼此有情,遂在翌年定下這門親事。
不料婚事定下不久,男方還來不及稟告父母,便收到他母親突然病逝的消息,他回鄉奔喪前,讓她等他回來。
他這一走三個月,就在她滿心期待的盼著這位表哥回來時,卻傳來對方已在喪期百日內,另娶他人為妻。
得知此事,錢來寶又怒又傷心,後來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這頭一回議親就沒好結果,接下來幾次因著各種各樣的原因,婚途坎坷,每回議親後都出了事,讓錢來寶至今仍待字閨中,猶未出嫁。
直到前不久,錢家再為她議了這第八次親。
錢如熏這話一說出來,錢如雲想要阻止堂妹已來不及。
而方紅珠沒注意到錢來寶臉色微變,瞅見擺在桌上的一盤菜肉包子,沒有多想便道:「表姊這回要是再嫁不出去,不如就拿包子砸吧,砸到哪個就嫁給哪個為妻,也用不著麻煩的再議什麼親了。」
話一出口,方紅珠也察覺自己說錯話了,恨不得打自個兒幾巴掌,她這是腦袋被驢給踢了嗎?竟然說出這種話來,正想解釋什麼,一個虎頭虎腦,約莫十歲左右的小胖子從外頭跑了進來,一邊跑一邊喊著——
「姑姑不好了,你要嫁的那蔡文德竟然是朝廷通緝要犯,不久前被官差給逮進大牢了。」
「什麼?!」錢來寶被這噩耗給驚得拿在手裡的剪子沒握穩,掉了下去,砸到站在一旁的錢如熏腳上。
「啊——」她痛得慘嚎一聲。
這晚鳳林武館後宅的一處廂房裡,錢永時的夫人從惡夢中驚醒過來,哭著將睡在枕邊的丈夫給捶醒。
被自家夫人打醒的錢永時,見平時潑辣的妻子此時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素來寵妻的他連忙將她摟進懷裡,溫聲問著,「怎麼了,作惡夢啦?」
「我夢見咱們女兒一直到白髮蒼蒼,牙齒都掉光了,還沒嫁出去!」孟海菁抽泣的依偎在丈夫懷裡,「你說咱們女兒怎麼就這麼命苦吶,她那麼善良的一個姑娘,為何婚途如此坎坷?」
「說不得前幾次那些都不是她的良配,更好的在後頭等著她吶。」錢永時哄著妻子。
「那你說那更好的在哪裡,你去把他找出來,咱們來寶都二十二歲了,再不出嫁,都要變老姑婆了。」她可憐的女兒,明明那麼好的一個姑娘,怎麼就是嫁不出去。
錢永時耐著性子,溫言軟語的安撫愛妻,「好好,要找也要等天亮,明兒個我就去找。
天還沒亮,咱們再睡會兒。」
女兒遲遲無法嫁出去,他心裡也急,但這事急也沒用,也不能因為著急,就隨隨便便找個人將女兒給嫁出去,萬一所托非人,反倒害了她一生。
孟海菁被丈夫哄得情緒漸漸平緩下來,靠在丈夫懷裡輕聲抱怨著,「你說來寶怎麼就沒學到我這好本事呢,自個兒去勾搭一個好丈夫回來。」
她自小無父無母,是被師父養大,十五歲那年離開師門,闖蕩江湖,十七歲初次見到錢永時,便對他一見鍾情。花了幾天勾搭到手之後,兩人就在一處荒野,指天為誓,結下白首之約,成了夫妻。
婚後丈夫一直寵著她縱著她,讓她更加覺得當年自個兒慧眼挑上他,真是此生做得最對的一件事,這些年來唯一的遺憾便是,女兒至今還嫁不出去。
她接著心忖,說不得就是因為她這生過得太順遂了,夫賢子孝,所以老天爺看不過去,這才讓女兒至今沒能得到一個好姻緣。
錢永時輕哄著妻子,「來寶性子直善,我相信老天爺自會替她安排一個適合她的姻緣,你就別操心了,睡吧。」
第1章(2)
大運王朝民風開放,並不像前朝那般要求女子守貞守節,女子也不會被拘於閨閣之中,街道上常見女子結伴出遊,這幾年來尤其時興女扮男裝,常見有女子穿著男子袍服。
錢來寶第八回議親又嫁不成,對方是朝廷通緝要犯,為了躲避官府追緝,在三年前改名易姓,逃到重風縣來。
在得知他所犯下的罪竟是弒兄辱嫂,錢家自不會讓寶貝女兒嫁給這樣的人,錢來寶也只見過對方一面,還不至於到非君不嫁的地步,然而心情沮喪是免不了,這日在侄兒、侄女和表妹的陪伴下出來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