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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頁

 

  「那麼我想你最好跟你的朋友說聲抱歉,你必須馬上跟我回去才行。」

  「為什麼?」維納斯問。她懷疑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怎麼會那麼急呢?

  「上車吧。」亞歷山大根本不解釋。

  「可是……」她遲疑著,看看安東尼。

  安東尼倒不以為意,體諒地說:「那也沒辦法了。我們下次再去好了。」

  「我很抱歉,安東尼。」

  「沒關係,你不必放在心上。」安東尼拍拍她肩膀,溫溫一笑,笑得很善解人意。

  「上車。」亞歷山大粗聲催促。看到維納斯和那安東尼走在一起有說有笑的,他竟然不是滋味,相當不舒服,又有種被冒犯的感覺。這感覺是不可理喻的,暗中醞釀一股不滿的情緒。

  沒等維納斯繫妥安全帶,他便發動車子,開得飛快,把安東尼甩得遠遠的。

  維納斯轉頭看他的側臉,目光便那樣停駐沒移開。這早上亞歷山大突然對她太親切,她沒預期,有些無措。但現在她能這樣直視他了。他突然到學校接她,她心裡是高興的,卻不免納悶,想了想,還是問道:「為什麼必須馬上回去才行?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亞歷山大轉頭看她一眼,很理所當然地說:「因為我要帶你去一個地方。」

  「帶我去一個地方?什麼地方?」維納斯愣了一下。

  「待會你就知道。」

  車子當然不是朝回家的方向,根本毫無目的地在兜著,倒像在兜風一樣。維納斯望著窗外,說不準心底的感覺了,既複雜又竊喜。她喜歡這種奔馳的感覺,彷彿旋在風裡。

  車子在十九號公路來回飛馳了一趟,才往市中心奔去。差不多是晚餐的時間了。亞歷山大停妥車子,一邊問:「肚子餓嗎?想吃什麼?」

  維納斯偏頭想想,說:「我想吃炒飯中華料理。」來了這些時日了,她的肚子還是很東方。既然他問,她就按她的口欲照實說,在她的認知裡,可沒有吃「隨便」這種東西。

  「炒飯是嗎?好──」亞歷山大點個頭,居然沒異議。反倒很滿意地說:「還好你沒有說要吃『隨便』。」

  她笑起來。跟著他的腳步,走到中國城。街道不長,卻侷促地擠了好些商店餐館,一家挨著一家。亞歷山大讓她作主選擇,她伸手一指,隨便選了一家。

  一推門進去,迎面便撲來一股黏膩的油香。她想亞歷山大大概要皺眉了,偷偷瞧他,他的神態倒如常。她要了一盤蝦仁蛋炒飯,他跟著要相同的束西。

  炒飯端來,吃了一口便叫她要皺眉。那種長米飯硬又缺少口感,火候不夠、材料也炒得不夠均勻。說難吃倒不至於,但奇怪所謂的中國菜飄洋過海後,經過許多餐館的推陳出新,怎麼就變了味道。

  雖然如此,她還是吃得很痛快。離鄉在外,什麼都好適應,就是那個胃容易起鄉愁。她把一大盤的炒飯吃得精光,吃到撐了。

  會了帳,兩人沿著政府街一直往港口走去。海就在旁邊,可以聞到潮騷的味道,高層樓宇的頂端還有海鷗在盤旋。他們就像滿街那些觀光客,態度悠閒,隨意漫步著。陽光照來暖暖,教人更懶。

  「喏,那就是議會大廈,要過去看看嗎?」走到港口,亞歷山大指著對面一座維多利亞式建築,漫不經心地。議會大廈前有一大片碧綠的草坪,有各式鮮艷的花朵。到了晚上,更是璀璨,是維多利亞市著名的景點。

  「好啊。」她笑笑地。

  他走到哪,她就跟到哪。女皇飯店、皇家博物館、議會大廈。兩個人毫無目的漫遊著,就像在約會一般約會?!維納斯的心猛跳了一下。

  「時間差不多了,走吧。」暮色暖黃,夕陽一寸一寸在墜落。亞歷山大拉住她的手,露出幾許耐人尋味的笑容。

  「去哪裡?」她被他拉著,不由自主跟著他。他難得那樣的笑,因為太稀奇,她有一點被蠱惑,那不由自主便多少摻了一些甘心情願。

  車子掉往市郊,往山上開去。沿路林樹遮天,樹影一重一重地,盡在此山中了卻仍舊山遠天高。荒山野煙,幾乎尋不到人蹤,暮光太靜偶爾幾許風刮過,寧靜裡帶箸幾些陰森森,彷彿蟄伏著什麼大騷動。

  好不容易停了車,亞歷山大不發一語,拉著她往更山頂走去。她已經說不出話了。蒼天茫茫,整個朝她逼來,天與地的距離那麼遠,天空下的他們,切切實實地被宇宙包圍。

  「來。」終於到達山頂,亞歷山大將她拉近身旁。

  她深深吸口氣,屏住呼吸。整個維多利亞城已在他們腳下。回顧一片清曠,毫無遮擋。眼目下的世界那般流動,低低矮矮的人間。城市那麼近又那麼遠,漠漠的大海就在目光下的眼前。夕陽正要落了,就在近近遠遠的山巔。整個整個世界,有形無形陳腐得竟像一首詩篇。

  「喏,那邊是西雅圖,那是溫哥華。」亞歷山大指著遠天,一邊說著。「往那邊一直去就是島的北邊,而這一邊便是維多利亞市。」

  他僅僅移動一些腳步,整個維多利亞城便在他們的眼目下迴旋起來。維納斯一顆心鼓跳著,充滿激盪。她彷彿站在全世界的屋頂,可以那樣望到世界的盡頭,天涯有窮,就全在她的眼痕底下。

  夕陽在落了。她半瞇著眼,不捨地追著。金光如絲,流線燦亮,織著她的眼起虹光。一寸一寸地,太陽往山後沉去,未有眷戀地便叫山影吞沒。夕日,就那樣落了。天邊猶留有餘光,長空還是亮的,卻不免黯然。

  八點十分。落日時刻,最燦爛也是最黯淡。

  維納斯沒有動,甚至沒開口。因為有風,彷彿一切都在張揚。亞歷山大側過臉,眼腫還染著流金的光彩。風吹來,她的頭髮就四處飄散。他這才發現,她的頭髮其實並不全是那麼柔順,被風這樣一撩,簡直亂得沒梳理。卻是溫柔的叛亂!撩撥他內心輕微的騷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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