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舉止很從容自然,帶一絲親匿,不會讓人有曖昧的聯想。江曼光下意識伸手抹嘴角,他看了愉快地笑出聲,說:「騙你的啦。」對她擺擺手,轉身下樓離開。
楊耀靜靜在一旁,把一切看在眼裡;他壓抑慣了,不會輕易地把心裡的感覺表露出來。他只是靜靜看著江曼光,自從和她相識了以來,他一直都是這樣靜靜看著她,靜心地等待她回頭來看他。
***
「沒想到你真的來了。」江曼光把披薩丟在桌上,倒了兩杯水,自己咕嚕先喝了半杯。
「我只是想看著你。」楊耀輕輕一笑,語短情長。
她屏息一會,甩開一時的紛亂,說:「餓不餓?要不要吃些披薩?」
「不必了,謝謝,我不餓。」楊耀搖頭。
他不吃,她也忽然沒食慾了,一口一口喝著開水。
「阿照是不是來找過你了?」
「嗯。」江曼光點頭,隨即沉默。她不說話,楊耀也沒說話。最後她歎口氣,說:「我不喜歡這樣,楊耀。」連名帶姓地喊他,她總是不知該如何叫他。「你關心我,大老遠跑來著我,我很感謝。可是,我不喜歡這樣,我不希望你因為我放下你自己的事,不要再為我做任何事了。」她一口氣把話說完,抬著清亮的眼看著地。
「你不必想太多,不管我做什麼,都是我自己的意願,並不是因為你,就算與你有關,那也是我自己想這麼做。」
他回視她的眼眸,從他的眼中可以清楚地看見她,從她的眼中同樣也可以清楚地看見他。
「可是……」
「你不必介意,我並不是放下工作不管,事實上,我已經被解職。
「怎麼會?」她不解。
「我跟我父親有某些意見不合。他輕描淡寫地帶過。
江曼光沉默一會,似乎在考慮該不該說,最後還是說了:「是因為你和柯情妮離婚的關係?」
「你知道了?」楊耀語氣有些無力,但沒否認。「這件事全是我的錯,這是我該負的責任。」
這種事不是旁人能論是非對錯,江曼光沒再多說,只是問:「你打算怎麼辦?」
楊耀笑了一下,像是說「又能怎麼辦」,但他的表情一點都沒有無奈,反而釋然和輕鬆。
「時候不早了,我該走了。」他站起來。
江曼光跟著起身,目光掠過他手上的行李袋,問道:「你找好住的地方了嗎?」
楊耀搖搖頭。「還沒有。」
「我想也是。今天晚上就暫時住在我這裡好了。」
「沒關係,我住飯店就可以……」
「你不必跟我客氣。」
「我不是客氣,而是……」語氣有些吞吐,像是不知如何說明。
江曼光定定看他,說:「我懂你的意思,我不會顧忌這個。不過,我只有一條棉被。」
「給我一條被單就可以,我睡地板。」
「天氣越來越冷了,睡地板夜裡很冷……」她沉吟著,似乎在想有什麼辦法。
「沒關係。」
她看他一眼。「我去跟西碧兒借借看有沒有睡袋好了,真要不行的話,我的床分你一半。」她停一下,比個手勢。「浴室在那裡,櫃子裡有新的毛巾,需要什麼的話,自己拿,不必客氣。」話說完,稍微收拾一下,便開門出去。
她先到四樓,西碧兒不在,便踅回三樓,找了洪嘉嘉。
「嘉嘉,你有睡袋嗎?」
「睡袋?」洪嘉嘉搖頭。「你惜那個要做什麼?」
她概略的把事情提了一下,問:「你知道誰會有睡袋嗎?」
「問問看比爾吧,他們外國人多半會有那種東西。」洪嘉嘉露出一種複雜的表情,藏在眼神裡。
「謝謝。」江曼光道聲謝,轉身要走,洪嘉嘉叫住她。
「曼光……」探問著。「你跟楊先生認識很久了嗎?我看你們很熟的樣子。」
「還好,不算太長也不算太短。」江曼光的回答居然和楊耀如出一轍。
洪嘉嘉抿抿嘴,又旁敲側擊,刺探她和楊耀的關係。
「那你們感情一定很不錯,你們看起來就像情侶一樣……」
「啊?」江曼光錯愣住,搖頭說:「我們只是朋友,不是你想的那樣。」
「可是,你讓他借住在你的房間裡。」
「這有什麼不對嗎?」江曼光反問,理直氣壯。
「沒……」洪嘉嘉趕緊搖頭,再一次確認:「他真的不是你的男朋友?」
「不是。」
聽江曼光說得這麼肯定,洪嘉嘉放心了。
江曼光奇怪地看她一眼,並沒有太多想。她走到二樓,輕輕敲了兩下。
「嗨,比爾。」
「曼光!」比爾開的門,一見面就熱情的先抱住她親了兩下。「最近好嗎?你氣色看來不錯,是不是有什麼好事?」
實在不能說比爾不是真誠的問候,但這些老美就是喜歡來這套即使天天打照面,他也要問一下,說些天氣聊聊馬屁,聽聽陽光底下有什麼新鮮事。
「我很好,跟平常一樣,沒什麼特別的。」她應答如流。「你們呢,過得好不好,週末有什麼計劃?」
「馬馬虎虎啦,這個週末晚上我們要去聽東堂的演奏。對了,你也一起去吧,人多比較熱鬧。」
「謝謝你的邀請,如果我有時間的話一定去。」這樣下去會沒完沒了,她趕緊打住,導入正題:「對了,比爾,我是來向你借睡袋的,不知你有沒有?」
「睡袋?當然,你等一下,我去找給你。」比爾比個蓮花指,風姿款款地走開。
江曼光安靜地站在門口,目光不小心和大衛對個正著。她禮貌地對他點個頭,他卻視若無睹,眼神冷淡,甚至高傲地撇開頭,相當不友善。她覺得奇怪,想不出她幾時得罪他了,他的態度變得反覆無常。
「喏,這是你要的睡袋。」比爾很快就走出來。
「謝謝。」她道聲謝,快步走開,把大衛的冷淡拋到腦後。
回到房間,楊耀已經沖好澡,用過的東西也都整理妥當放回原處,連毛巾都整齊地晾在竹架上。她突然發現,楊耀是個很有秩序的人,還好,他並不拘泥於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