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孫子都已經娶媳婦了,我的「小兒子」居然還是個光棍,這怎麼成呢,芳儀,你說對不?」
侯芳儀尷尬一笑,不知該怎麼響應之際,有人敲門,她獲救般的說「請進」,主動起身前去開門,正伸手欲開門,門已先一步被推開,高大俊挺的趙醫師獨自走進來。
「家路……」
「你要走了?」見她走過來時似乎急匆匆,他問。
侯芳儀乾笑的搖頭,「沒,沒有。」她隨他回到病床邊。
「老師,你今天覺得怎麼樣?」趙家路咧著笑,問候著恩師。
「我今天精神很好……咳……」吳教授強打起精神,忍著咳,硬逼出笑容,「我方纔還在幫你說親呢!」
「說親?」趙家路一眼便瞧出恩師精神不濟,加上又染上流感,人看起來更虛弱了,知他脾氣,他沒強逼他休息,先順他的話題與他聊聊。
「我讓芳儀早點嫁給你,你也超過三十了,是該娶妻生子了。」吳教授拿出師長的威嚴,「你的老師我現在對你就這麼點期望,你不會讓我失望吧?」
見吳教授在趙家路面前大剌剌的提婚事,侯芳儀又羞又窘,但她更擔心趙家路若沒這意思,他內心定會很為難。
她盯著趙家路看。只見他神色肅穆看了教授一眼,病房內的氣氛似乎就要僵凝住,她焦急不安的想著要怎麼化解這尷尬氣氛時,他突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單手勾住她的腰,對她一笑。
然後對吳教授說:「老師,其實我和芳儀已經在規劃結婚事宜,等你病好,再請你當我們的主婚人。」
聞言,侯芳儀腦內嗡嗡作響,她大抵能猜得出他的心思,他這麼說的用意,無非是希望吳教授能安心,好好休息養病。
可他摟著她,當著恩師的面宣佈結婚的事,縱使知道這只是「善意謊言」,但她的心仍是不由得雀躍,怦然狂跳……
他,要跟她結婚……她似乎記得出門前荷芯有提及他若向她求婚,要她問他一個問題,但,是什麼?
不行,此刻她無法思考太多,她飽含癡情的水眸一徑地凝望他,內心充斥著和他「結婚」的興奮和……期待!
第4章(2)
提著在附近買的午餐,侯芳儀匆匆來到趙家路住的小區,這是她第一一次造訪,第一次來的時候,他帶她從地下停車場直接搭電梯上樓,大樓守衛自是不認得她,但今日守衛似乎事先被交代,一聽她報上姓名便幫她刷卡進入電梯,讓她能順利到達趙家路住的十二樓。
她神色凝重,憂心忡忡,一個鐘頭前她還在花店工作,突然接到家路打來的電話,他在電話那端痛苦低沉的說:「芳儀,我現在很需要你,你可以過來陪我嗎?」
他消沉的語調令她憂心,掛上電話,她馬上放下手邊所有工作,急匆匆趕過來。
連一向提及他,總免不了冷嘲熱諷幾句的荷芯,也催促她快點過來看他,原因是,她怕家路想不開!
昨天,吳教授病危,家路和其它兩位學長盡全力搶救仍是失敗,吳教授撒手歸去,回到辦公室的家路,眼眶含淚,一語不發。
日前,家路便連絡吳教授另兩位得意門生,跨院相助一同討論吳教授的病情,無奈抵抗力已顯弱的吳教授偏又染上流感,雖然三位名醫連手搶救,可惜藥石罔效,吳教授還是撒手人寰。
一星期前,她最後一次去探望吳教授時,家路就察覺教授神情虛弱,他要她暫時別去探望,讓吳教授能好好休息,未料,當時還高興說著她和家路婚事的教授,才短短幾天就……
走到家路的門前,伸手欲按門鈴,卻發現大門半掩,她想一定是家路特地開著門等她來。
「家路。」
推開門的同時,她語帶擔心的喊他的名字,見客廳無人,她下意識往房間走去,聽見廚房傳來烤箱「叮」的一聲,怔了下,焦急的腳步轉往向廚房。
家路一個人住,一年前投效恩慶醫院時,在離醫院約二十分鐘車程處,買下這間三十多坪的公寓,他忙得沒時間下廚,廚房沒基本設備,烤箱和微波爐都是同學和好友送他遷新居的禮物。
來到廚房門口,一股濃重的酒味撲鼻,桌上擺著喝得剩半瓶的威士忌,見他滿臉通紅,呆看著她,似乎醉了。
「家路。」
「你來了。」見她一臉擔憂,他突低啞笑起,「我嚇到你了?是不是以為我會想不開?」
「我……」
他從椅子上站起,往放烤箱的另一張桌子走去。「我不但不會,我還會好好活下去。」
「家路,小心燙!」她走上前,見他打開烤箱徒手欲取烤盤,想他定是醉了,一時忘了烤盤的高溫會燙手。
她阻止他,輕推他回座,「你坐著,我來弄。」他是外科醫生,他的手猶如鋼琴家的手那般寶貴,傷不得。
她記得吳教授和她提過,他對家路下過禁酒令,重要節日偶爾淺酌無傷大雅,但絕不能狂飲,她想,吳教授去世對家路的打擊一定很大,他才會借酒澆愁。
找到烤盤夾子,將烤盤取出,放至餐桌上,「我忘了先跟你說,我會買午餐來。」他烤了兩隻雞腿,今明兩日他休假,想必是昨天回家前去生鮮超市買的食材。
「不管你有沒有買,我都會煮。」他目光呆滯,盯著烤盤內的金黃雞腿,喃喃自語著:「我媽去世那時候,我覺得自己獨活,人生沒意義,不上課、不吃飯,每天像行屍走肉,自我放逐。當時,老師天天抓著我回他家,他不讓我和他們一起吃飯,逼我自己下廚,他要我自己煮飯,餵飽自己,還嚴厲訓斥我,學醫不是只為了家人,而且我也不是只為我媽而活,從踏上學醫的這條路開始,我趙家路就是為了日後幾十萬個病患而活。」
「老師帶我去他家小住幾天,是要盯著我自己煮飯、洗碗、洗衣服,如此,我才能感覺自己還活著……」似要印證自己的話,他打開她買來的便當,狠扒了幾口飯,證明自己有努力吃飯,努力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