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來個移花接木,其心可議,纂兒是草民如珠如寶看著長大的妹妹,斷斷不能允許!」聞巽說得不疾不徐,卻鏗鏘有力,他就佔個理字,到哪兒都說得通。
魏國公府和英國公府養出兩個敗家子的事皇帝也有所耳聞,「這是好日子過得太久了,開始腐化了啊,前人馬革裹屍,用血汗換來的富貴,卻養出只知逞兇鬥狠,不思如何為國為社稷的廢物,嘖嘖……朕雖然對那兩府沒有多少希冀,但即使他們不能萬馬陣前縱馬揚威,或是以文盡忠衛國,也希望他們的後代子孫不要差太多。」
皇帝五指在龍案前輕輕敲打,好像一個長輩對不成材的晚輩感歎萬分,看似言盡於此,可後面沒有說的話,令聞巽和明序綸的心都忍不住顫了顫。
明芹綸在朝時,雖說不是靠著揣摩上意過日子,但是伴君如伴虎,誰能不多想想帝王的話裡有沒有別的意思,常常深入的想便會出了一身冷汗。
至於聞巽,他最知道人心難測,帝王心思更是除了權謀還是權謀。
魏國公府和英國公府如今靠的還是皇上的恩蔭過日子,要是哪天皇上不想給了,這兩家的富貴、前程怕是要到頭了,以後少不得和那些落魄世家一樣,逐漸淡出人們的耳目。
國庫不豐一直是皇上很頭痛的事情,他自詡是個愛民的君王,他提倡節儉,嚴懲貪官,嚴禁軍隊擾民,在他治理下,兩代君王因為好戰導致的國庫空虛漸漸豐盛,顯露出民富國強的跡象。
可高祖為了酬謝功臣所給予的高官厚祿,卻成了他的壓力。
賞賜是用來酬謝有功之人,生活上給予最優渥的物質,政務上給予一定的權力,並給予崇高的榮譽,國庫豐裕時,這些都不算什麼,反正就是從公庫裡漏幾個錢給他們花用,但是國庫吃緊時,還要養一堆無用的人,就是種無謂的消耗,何況,這樣的好處也給了三代,該夠了。
皇帝很快沒了笑容,闔目沉思,但是他身為皇帝,有什麼想法只要自己知道就行了,沒多久他又睜開眼,話鋒一轉問道:「不談這個了,聊聊你對輔佐太子一事可有什麼計劃?」
皇上既然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頭著墨,聞巽也沒有窮追猛打的道理,他進宮的目的畢竟是為了太子。
身為太子,主要的學習內容分為兩個方面,一是以儒家經典、歷史典籍為主的禮法和知識,另一方面是帝王治國的經驗傳承。
在培育太子時,政事的實習也很重要,讓其熟悉國情,從實踐中鍛煉治國才能,因此歷代帝王多會讓太子參政或監國,如此一來不僅增強了治國理政的理論基礎,同時也對祖宗之法產生敬畏心理,意識到為君的責任有多重大。
可是在聞巽看來,治國理論、參政監國,這些都是半死水,對百姓實質上的幫助並不大,有一件事更為重要,「草民以為,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
書是知識,萬里路是見識,要是能相輔相成就更圓滿了。
「什麼?你要讓太子出宮遊學?」皇帝濃眉微掀,不怒自威。 尋常人看見皇上這樣的表情,就算原本如何的侃侃而談,也會不由得閉上嘴,但聞巽可不是一般人,他不卑不亢的問道:「陛下也希望太子能成為一代英主吧?」
「朕立他為太子,自然對他抱有深厚期望。」皇帝馬上回道。
「那麼長於深宮婦人之手的帝王,能有什麼出息?」聞巽這話說得可重了,然而他不怕得罪皇上和皇后,續道:「咱們大晁國歷代聖君哪個沒有微服出宮考察過民間疾苦?不說旁的,就是陛下您繼位後,也曾屢次出宮體察民情,不若趁著陛下還年輕力壯,能支撐朝事許久,還用不上太子的時候讓他出外遊歷,看看桑麻是如何落地成長,成為織娘手中的布匹,農人又是如何背朝天,汗滴黃土才能種出我們口中的糧食,更待何時?」
皇帝深深地看了聞巽好幾眼,在他精光四射,似把鋒利的刀,寒光劈面而去帶著噬骨寒意的眼神中,聞巽也沒有半點要打退堂鼓的意思。
氣氛凝結,殿中只剩下彼此的呼吸聲。
就連眼觀鼻,鼻觀心的明芹綸也有那麼點不自在了。
「聞巽。」
「草民在。」
「太子自小錦衣玉食,外面太危險了,你敢保證,太子若在外出了任何事故,拿你全府的人命來抵?」
「敢。」
一字,如千金重,是諾。
皇帝倒是笑了。「你倒是好膽量,連你母親的命都賭上了。」他拍拍大腿,也不見表情有任何鬆動,但語氣變了,「太子,出來見見你的太傅吧。」
這是已經認可聞巽的身份了。
無數象牙雕就的十二扇屏風後面轉出一個二十五歲、宛如一塊溫潤美玉的青年,他身材修長,為了顯示端重大方,嘴唇上還留了一小撮鬍髭。
原來太子早在聞巽和明芹綸未到之前就藏身其中,把聞巽的話全聽了去。
太子上前,揚著傾慕的笑,極其恭敬的喊道:「太傅。」
第十五章 又一次分離(1)
聞巽直到暮色四合才回到府裡。
他成為太子太傅的消息傳遍整個聞府,前腳比他先進門的聞澤和聞易破例沒有先回自己的院子去,反而到了彝秀堂。
「娘,老三去宮裡給太子當太傅的事,您怎麼連風聲也沒給我們透露一點,好讓我們心裡有個底。」喝過丫鬟上的茶,聞易迫不及待的一吐為快。
要不是散朝後,所有同僚都來向他祝賀恭喜,他還被蒙在鼓裡,在家門口碰到大哥一問,他也是和自己一樣。
「娘也是昨夜才得知的。」大兒子和二兒子都得到消息了,就算還未聽到小兒子親口證實,可風聲向來比人的腳快,消息都傳回府裡了,可見巽哥兒進宮面聖過程十分順利。
「三兄弟都在朝中做事,娘,咱們家這聖恩會不會太過浩蕩,容易招忌?」聞澤舔了舔唇,習慣性的捻了捻稀疏的鬍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