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氏不是沒看過纂兒的樹椅,對她的耐心和巧思妙想在廖嬤嬤面前頗為稱道了一番,但是能親自坐上一坐,還是頭一回,可再有興趣,她也是上了年紀的人,心裡不免有點忐忑,這禁不禁坐啊?
「這看上去似乎不太結實?」
「不用擔心啦,經過嫁接的樹木可以同時承擔三個大男人的體重,纂兒已經坐過很多回,您放心的坐下去就是。」連花房那些花匠也有好幾個都試坐過了,有的還說了幾句酸話,什麼坐下去就跟普通的木頭椅差不離,連朵雕花也沒有,沒什麼特別的。
沒什麼特別的,你還擠在最前頭,一坐下去屁股也不肯挪一下?
她要不是為了要測試荷重,需要人體實驗,哪用得著那些只會放馬後炮的人?
經過她認可的東西,質量保證,她敢拍胸脯!就算糊弄人,她也不敢糊弄蔣氏啊!
蔣氏放大膽子坐上去之後,廖嬤嬤又在她背後放了兩塊厚厚的墊子,她舒服得都瞇起了眼睛,直道她要搬到花園去,坐在樹椅中被百花圍繞,那得是多賞心愜意的事情?
纂兒把第二把樹椅放在園藝鋪裡,這可招搖了,搬到店門口的時候已經引起不少人圍觀注目,一放進店裡,還未圍好柵欄,已經許多人蜂擁著進來參觀。
纂兒從來不怕人看,因為鋪子裡的動線和維護措施一直做得很好。
雖然說木料在這個時代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但是從樹苗就要開始小心呵護、雕琢、嫁接、修枝,而且一種就是四年,漫長時光後樹木最終呈現一把椅子的雛形,接著把它放在寒冷的天氣中自然風乾、打磨,直到看見木頭的紋理,這把椅子本身就是一件渾然天成的藝術品,所以這土裡實實在在種出來的椅子每一把都是天價。
沒見過樹椅的夥計們嘖嘖稱奇,這裡摸那裡摸,倒是小忠嘿嘿的笑,這些樹椅他也有一份功勞在,如今能擺在鋪子裡,那成就感吶……他不會說,反正就是很開心很高興,姑娘還說已經買下了一大片農田,要是他願意就讓他過去做莊頭,教那些農夫怎麼種樹。
老實說,當二掌櫃的雖然體面,但是比較起來,整個莊子都是自己管著的那種爽快度是不一樣的,所以他已經決定好要去莊子。
相較於那些夥計,未央可冷靜多了,「要是……我是說要是一把椅子都賣不出去,姑娘做何打算?尤其你一把椅子要賣這種價錢。」
雖說京裡肥羊多,可也不能這麼宰,一把椅子五千兩白銀,著實太貴了吧。
纂兒知道未央擔心什麼,可她哪裡就怕這個了,生意人要都怕賠本,生意就不用做了。
「我賣的不是椅子,是四年的時光,你坐的是四年的歲月,四年的成長。」
想想,一棵樹木從種下到成熟需要四年的時間,其中要花費多少辛苦和心血?
她不怕東西賣不出去,因為這裡不是鄉下,是晁京,是集整個大晁國最富有、最有權勢,也最愛炫耀、奢侈和懂得享受的人的地方。
「如果不幸被未叔說中了,都賣不出去,那我就每個人發一把帶回去,劈了當柴燒吧。」她笑得很是瀟灑,咯咯的笑到後來似乎還覺得這主意也不是太壞。
她就一個臀部,總不能全數帶回家放在院子裡自己坐吧?
未央看不懂她的心思,真不知是嬌憨天真還是無所畏懼,只好哭笑不得的拿著算盤去核帳了。
這一整天,來看椅子的人多,問的人也多,但實際交易量掛零,纂兒也不在意,該做什麼就做什麼,鋪子裡又不是只賣樹椅,她還有許多好東西。
第十六章 兩心相許(1)
在鋪子用過午飯,纂兒讓小忠雇了輛馬車,兩人直奔她買下沒多久的莊子。
田地就在京城近郊,有六百多畝,她靜悄悄的來,帶著小忠從頭到尾巡視已經僱人用牛犁翻過一遍的田地,直到雇來看守的老農夫發現,連忙趕來。
老農夫姓黃,纂兒當初透過牙人買下這塊地的時候,曾和他打過照面,她對他的印象不壞,閒聊中得知,他們一家人三代都是佃農,靠租賃地主的一小塊田地過活,但是不論他們多辛苦勞作,經年累月忙得像頭牛,在扣除給地主的七分收成和賦稅後,剩下的糧食根本不夠吃。
逼不得已在農忙過後,家中所有的勞力只能到附近的碼頭去找活計,風吹日曬,這才勉強維持吃不飽、餓不死的生活。
這塊上好水田不是別人的,是微生府名下的產業之一。
牙人直說她運氣好,若非兩家國公府的官司不日就要判下來,正是緊要關頭,微生府哪可能會變賣
這麼好的良田,也就輪不到她能用不到六成的價錢買下這一大片土地。
所以這是撿到天大的便宜!
六百多畝的上等水田,牙人出價一萬二千兩,一口價,她買了,下手快狠準,不囉唆,該給牙人的中介費也一毛不少。
饒是見多識廣的牙人也沒見過這麼爽快的買家,賺了大把佣金之餘,一張嘴就像開了黃河閘口,滔滔不絕的把魏國公府和英國公府這兩造的恩怨倒了個精光。
纂兒對微生府的事都興致缺缺,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但招架不住牙人的口舌便給,就算聽得很不上心,也聽出了個所以然。
原來在她忙著自己生意,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同時,束手無策的微生家人還是把微生明珠送到了英國公府,原以為能就此把事情按下,皆大歡喜,怎奈人算不如天算,這眼巴巴送上門的,人、家、不、要、了。
成了廢物的王正農在把英國公府鬧得雞犬不寧後,趁著伺候的丫鬟疲累打盹,很乾脆的推著輪椅把自己撞進了荷花池自盡了。
人沒救回來,英國公撂下狠話,誓言要拉微生默當墊背,沒道理他沒了兒子,絕戶了,罪魁禍首還一點事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