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媽很樂意。你跟她說,隨時歡迎她來。」溫純純頓時像小女孩似的顯得很高興。
「不過,雪碧那個人耐不住性子,常常只有三分鐘熱度,你要對她嚴一點。」她半開玩笑。
溫純純笑白了她一眼,說:「你還敢說,你自己不也一樣,而且又任性。」?
「我知道,我會改進的。」
「這是你自己說的喔,可別又忘了。」溫純純喜悅地看著女兒,覺得很帖心。
「我會牢牢記著的。」她比個遵命的手勢。笑容一斂,放低聲音說:「還有件事,媽,我不在時,爸在我電話答錄機裡留了話。總公司派他到日本的事已經確定!下個月他就會飛到東京就職!但在那之前,他會先轉道來台灣。」
「是嗎?」
「媽,如果爸回來了,你方不方便跟他見面?爸說,想見見你。」
「他真的這麼說?」溫純純說:「那是當然的,又不是仇人。」
「他是擔心茂叔……他怕你不方便。」
「你爸啊,樣樣粗心魯莽,偏偏就是對這種事小心敏感。真不該說他還是讚美他。」
「爸是想,你有你的立場,他總不能太一廂情願……」
「好了,我又不是在埋怨他,你不必一逕替他說話。」溫純純笑著拍拍江曼光的肩膀。
江曼光聳個肩,像是無所謂。客廳中傳來小南和席茂文追逐玩樂的笑聲,溫純純臉上立刻發散出一種珍珠般的光輝,對江曼光比個手勢,離開廚房加入那個甜蜜的家庭裡。
剩下江曼光一個人獨自在廚房,聽著廚房外一波一波襲來的歡鬧聲。她抬頭望著窗玻璃中的自己,卸下僵了一晚的笑臉。
第六章
男人的工作像打仗。為了新案子的推出,楊耀馬不停蹄。片刻都不鬆懈。忙了一上午後,連中飯都沒吃,一踏進辦公室,便交代秘書說:
「叫張副理過來。」跟著公事包一甩,整個人便陷在辦公桌前,埋入卷宗裡。
張副理很快敲門進來。他將文件一丟,靠著椅背問:
「跟地主交涉得怎麼樣了?」
「都談妥了。」張副理聲音裡有種『搞定』的得意,卻又不敢太放肆。「每戶追加百分之五的預算。合計約比原來估算的多出一千六百萬,在我們假定金額的下限之內。」
「很好。」楊耀表情沒妥,又問:「什麼時候可以開始動工?」
「下個星期就可以開始拆除整地的工作。」張副理吞口口水,不等他再問,主動又報告說:「關於案子的規劃設計,我已經跟『李景原』接治過,對方會安排時間過來一趙。至於廣告銷售。原則上還是委託『金城廣告』……」
「這不是幾千萬的小CASE,而是幾十億的大案子,『金城』行嗎?」楊耀抬起如劍的肩,似乎對廣告商有意見。
張副理處變不驚,解釋說:「我們跟『金城』合作很久了,『金城』規模雖然不大,但卻是房地產廣告的老手,經驗夠,市場敏銳度也足。和他們合作的案子,銷售情況都十分理想,通常在預售時訂購率就可達百分之七千以上。」
「我懂了。」楊耀像雕像的臉仍然如雕像沒變化。「讓企劃部跟他們溝通,盡早提出企劃來。好了,沒事了,你去吃你的吧。」
張副理恭敬鞠個躬,輕輕帶上門退了出去。楊耀拿下眼鏡,揉了揉太陽穴,似乎很累的樣子。
「總經理,總經理夫人電話找你。」秘書的聲音從對講機中傳來。
他眉眼一鎖,語調平板說:「告訴她我不在。」
「可是,總經理夫人已經打了好幾次電話……」
「我的話你聽不懂嗎?告訴她我不在。」他不耐煩地打斷秘書的話。
秘書襟聲了,不敢再羅煉,辦公室又恢復一片死寂。他往後一仰,重重靠在椅子上,一邊鬆開領帶。結婚後他老是有種窒息的感覺──不,更早以前,從他得到他父親第一次的稱讚開始,他就老覺得呼吸不過來,像被什麼焰住脖子似。
他轉頭望向窗外。霞光正從遠處的天空溢來。夕陽嗎?他吁口氣。這好像是他第一次看到夕陽,看到那種澄紫色的天空。
不知過了多久,暮色慢慢要變藍。大樓外。那低低矮矮的人間,亮起了一盞盞的明燈。夜氣如煙,透明得彷彿帶一點寒沁。他起身走到落地玻璃牆前。眼目下的人間。趕起伏伏,挺有夜歸的人。
這個世界,是如此的反反覆覆;人與人是那樣的不相干。每個人注定都是孤獨。
☆ ☆ ☆
又不在了。
柯倩妮放下電話,美麗的容顏不禁有幾分哀怨。
一星期以來,楊耀每天天一亮就出門,晚上則不過半夜不回家,夫妻間別說談話連見個面都比登天還困難。她打了好幾通電話到公司找他,不是外出就是開會中,她盼啊盼,就是盼不到他一通回電。
楊耀這麼的冷淡,讓她不禁想念起楊照的溫柔。以前,只要她感到寂寞,楊照隨時都會放下他手邊的事情,再忙再累,時間再晚也會趕到她身旁,細心呵護她柔弱的情感。她是那樣的嬌嫩,理所當然需要小心的呵護。但楊耀的態度,卻像完成了件任務似,任務一完,就將她擱在一旁,再也不聞不問。
這讓她受不了,覺得是那般地委屈。女人像花朵,需要被小心地捧在手心上呵護,不斷地噓寒問暖。楊耀太冷淡了。她每天獨守空閨,感覺好無依。
甚至,她有一絲後悔沒有和楊照一起去意大利。她多想浪漫地漫步在充滿異國風味的街道上,確切感受意大利熱情的陽光,優雅地坐在露天咖啡座上,慢慢地啜飲充滿意大利風味的香醇咖啡。她還想去威尼斯坐渡船,去佛羅倫斯看落日;還有米蘭的時裝,那不勒斯美麗湛藍的地中海岸。
但她什麼都無法做,每天都是孤單的一個人。她多想有人陪伴,有人可以讓她依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