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沒有愛怎麼互許誓言、結情這一世?江曼光咬咬唇。究竟沒有說出來。她不懂。
他看她的疑惑,微傾著頭,朝向窗外,看著她在玻璃中的映影,說:
「你是不是在想,既然彼此都不愛對方,怎麼能結婚是吧?」他掉開目光,看得更遠,像似回答,又像只是在說給自己聽。「為什麼不能呢?反正每個人注定都是孤獨的,只要找到了條件合適的對象,跟什麼人結婚還不是都一樣。」
剎那間,江曼光心中忽然有種強烈的不忍。突然覺得,他其實是很寂寞的。他不想回家,又沒有歸屬,只好每夜每夜的滯留在這個他偶然經過而成了習慣的角落。
「你慢坐吧。我不打擾你了。」她站起來。他看起來那麼冷淡,但其實,他需要很多很多的愛吧?他的逃避或許也是一種尋覓。
「不了,我也該走了。」楊耀跟著站起來,掏出一張鈔票。
「不用了。」她連忙搖手。
「不用是嗎?……」他喃喃的,把錢收回去。想了想,從口袋取出一條項練塞給她說:「這個給你吧,算是謝謝你因為我把店開著。老實說,如果剛剛你沒有收留我,其實我也不知道能到哪裡去。」
那是一條白金鑲嵌的單顆鑽石項練,和上回的戒指造型設計很像。江曼光搖頭把東西還給他,說:
「這怎麼行。我不能收。」她雖然不懂那些鑽石珠寶。多少還是知道一些;那項練價格應該是很昂貴,她沒有道理接受。
「不必客氣,反正我留著也沒用。」
「不行,楊先生……」
「叫我楊耀吧。」楊耀一向沒什麼表情的臉龐浮掩著一絲淡淡的感傷。「我們算是朋友吧?曼光……我可以叫你曼光嗎?」
江曼光愣了一下,不禁地點頭。
「謝謝你。我一向沒什麼朋友,我跟我弟弟不太一樣……」他忽然提及他的弟弟,但隨即打住,苦笑著搖頭。「對不起,我扯太遠了。來,我幫你戴上吧。」
他的態度其實一點也不強迫,卻讓人很難拒絕他,有種放不下。江曼光再說不出拒絕的話,順從地讓他替她戴上項練;卻像如來給孫悟空戴上的緊箍環,這一戴上,她就很難再拿下了。
鑽石在她胸前閃著如幻的光芒。他對她輕輕一笑,道別說:「那我走了。再見。」今晚的他有些脆弱,不似那個優秀聰明銳利的菁英楊耀。
「再見。」江曼光站在原地,看著他離開。
她或許不該,但她的心還是為他那帶些落寞的背影不忍起來。
這個世界的角落裡,總有許多為難的故事。
☆ ☆ ☆
世上有許多海誓山盟,但總是不能到永久;愛即使有承諾,也像朝生暮死的蜉蝣。究竟該怎麼辦,感情才能永久,才能「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這種無解的謎,就好像宇宙是什麼時候誕生的一樣,越想越教人困惑,即使想破頭也沒有答案。
「算了,別想了。」江曼光甩甩頭,三步並兩步跑上樓。
「曼光。」她的公寓大門前站了個約莫五十歲的男人。聽見她上樓的聲音。回頭喊她。
「爸?!」她認出那個聲音,是她以為應該還在美國的父親江水聲。太意外了。又驚又喜。「你回來了,怎麼不先打個電話給我,讓我到機場接你!」
「又不是小孩了,自己搭車就可以。何必給你添麻煩。」江水聲很客氣,倒不像自以為是的父親。雖然快五十歲了,身材仍十分挺拔,看不出一點老態。
「怎麼會。」江曼光邊開門邊說:「你是我爸爸啊。女兒去接父親是應該的,怎麼會麻煩。再說,如果我一直不回來,那你怎麼辦?」
「我沒想那麼多。」江水聲笑呵呵的。
真是的!難怪她媽老是說她像父親,父女兩做事一樣莽撞。
她倒了一杯水給她父親。「對了,你的行李呢?」
「在酒店裡。」
「酒店?為什麼?你不打算住家裡嗎?」
「也不是。我是想,住酒店比較方便,住家裡的話,我怕會打擾你……」
「爸。」沒等他說完,江曼光便皺眉說:「你何必那麼見外,什麼打擾,這是你的家。」
話是沒錯,可是江水聲有他的考量。父女兩畢竟已經分開很久了;再說,江曼光已經長大了,有她自己的生活。他不想對她的生活造成不便。
「你已經長大了,有自己的生活,爸在這裡進進出出會影響你的作息。再說,爸還有一些事情要辦,住酒店比較方便。」
「這樣啊,那就隨便你吧。這次可以待多久?」
「一個禮拜。」江水聲說:「東京分公司那邊要到下個星期才會舉行交接,所以有一個禮拜的時間。」
「那太好了。反正我也沒事,可以陪你四處看看。」
「你不用上班嗎?」
「我把工作辭了。」
「為什麼?」
江曼光聳個肩,一副不為什麼又無所謂。
「你別這麼任性,想做什麼做什麼。你媽怎麼說?」
「還能說什麼?不就那一些。」
江水聲看看女兒,搖了搖頭。過了一會,才說:「你媽她過得好不好?她知不知道我要回來?
「嗯,我跟她說了。你放心,媽過得很好,茂叔對她很好。他們一家人相處和樂,美滿又幸福甜蜜。」說到最後。像似童話式的誇張語詞。
「是嗎?那就好。」知道溫純純的生活平順,江水聲放心了不少。又問:「你呢?」
「我?我很好啊。」江曼光不想讓她父親擔心,笑得虛張聲勢。「你不必擔心我。爸,倒是你自己,要多注意自己的身體。」
「我曉得。」江水聲窩心的笑起來。「對了,那件事,你有跟你媽說吧?她怎麼說?」
看她父親此忐忑的樣子,江曼光笑說:「媽說當然可以,只是離了婚,又不是仇人。媽其實也很關心你的。你打算什麼時候去看媽?」
「緩兩天吧,等我把該處理的事情都處理完。我這次回東京就是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總要親眼看了才放心。」江水聲說著,表情柔和起來,近五十歲的人,還遺有少年的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