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單純,但這不是傻。
可是不管她怎麼解釋,就跟喝醉的人永遠不會承認自己喝醉一樣,眾人對她的嚴正聲明也只是一笑置之。
唉!好幹。最後一口稞麥餅差點把她噎死,媧娃連忙拿起放置在身旁的水壺,對嘴呼嚕的灌。雖然肚子不餓,但她就是嘴饞。
週遭的雜沓吸引媧娃的注意,尤其是飄散在空氣中的各種香氣代表著好吃的食物,有些香氣甚至讓她無法判斷是什麼,花朵沒有這麼濃烈的香氣,但不是花,又是什麼?
唐朝國力鼎盛,朝廷在揚州及廣州設置市舶使經管對外友好往來,其間做為對外交通的重要港口也讓揚州成為大食、波斯、婆羅門等僑居首選,揚州在此時也達到了極盛的巔峰,大量的工廠和手工作坊提升民眾的生活品質,南北糧草、鹽、鐵的運輸中心更奠定了豐足底子。
只要是新鮮有趣的玩意兒,在揚州絕對找得到,就怕客人的口袋不夠深。
牙婆子對這揚州城當然心動,曾想過要花些錢打通關,取得官證好營生。但牙人這門生意可不是隨便都吃得開,她有幾兩重可是捏得準。揚州取得官證要付出的銀兩可是天價,別說交金,她連保人都提不出名堂。
既然沒有官證,當然不能在揚州進行人牙活動,但檯面下就不一定,沒有官證的成交價格便宜,這種殺頭的生意還是有人做的。
「楊婆子,今兒個吹什麼風,怎麼把你吹進揚州城?」缺著門牙的粗漢大聲的招呼。
「看見我,還不快點倒杯茶來!」
「你老人家慢慢喝,難得這麼久沒進揚州城,這次帶什麼好幫手來?這大個兒也是?」
「他是我的笨兒子,陪我這把老骨頭走一趟的。至於人手,就後面那些。」
粗漢瞪大眼,「就這些?楊婆子,你改行當菩薩嗎?怎麼這回找的人手儘是老弱病殘?」
楊婆子賞了大個兒一記白眼,「你就當我老年想積點陰德!」
粗漢看見牙婆子瞪著兒子的狠樣,馬上就明白是年輕人失手造成的後果。但這些人……「這丫頭瘦弱成這樣,能做什麼事?」眼睛繞了一圈,大概就這黑丫頭看起來還健壯。
「瘦不是問題,多加幾餐飯就可以長肉,你別看這丫頭現在又瘦又黑,她五官可長得清麗標緻了。」楊婆子粗魯的托起媧娃的下巴,要讓粗漢看清楚。
「這德行叫清麗?」粗漢皺著眉。
「老莊,你難道還寄望在我這兒找到花魁娘不成?」楊婆子啐了兩聲。
名喚老莊的粗漢緊蹙眉頭,思索半晌,「既然我們沒什麼交集,這次的買賣我就不加入了。」
「去去去!」楊婆子清楚老莊的心思,摳門得緊,卻又愛裝闊老,總想著勤快來這兒探尋能挖到什麼寶。呿!要是真能有天仙美人兒,還輪得到他嗎?
大個兒撓著腦袋瓜。這太陽朝西方漸沉,娘的臉色也跟著沉。他還記得娘在進揚州城門時講的話——
「別說我不近人情,這揚州偌大的城縣,如果咱們真幫不了他們找到好主子,至少也別把他們留在荒郊野外,在城裡就算當乞丐也餓不死。」
這話說得確實不厚道,畢竟大老遠講得天花亂墜,直說出了鄉下就可以穿得暖、吃得飽,誰曉得離家百里才發現連片棲身的屋瓦都尋遍不著。但她是生養他的娘,他能說什麼?只是……
「娘,傻娃是女孩兒,跟著我們也吃不了多少,不如我們就……」
「就什麼?難不成你這大個兒喜歡上她?」楊婆子狠狠的瞪著兒子,準備他敢說是,就要用力賞他兩記耳刮子。
雖然她楊家稱不上什麼書香門第,但好歹也是小有田產的正經營生戶,這門當戶對她不用高攀,也不想低就委屈,再者,她楊家就這根獨苗,怎麼說也不能娶一名來歷不明的女人,更別提還是個癡兒。這沿途她就覺得不對勁,怎麼大個兒對傻娃這麼照顧,還敢在她的眼皮底下偷拿肉夾饃給她吃?
她全納進眼底,沒出聲是不想生端倪,但現下可不對勁。
「我只是把她當妹子。」大個兒再度撓著腦袋,不敢講自己瞧著傻娃越久,越無法控制心跳的速度。
「當什麼妹子?!你娘我可沒有這種福氣。」楊婆子雙手叉腰,大聲一喝,「傻娃,你過來。」
「娘,你別這樣。」
「大娘。」媧娃晃著腦袋瓜,走到楊婆子的跟前。
「你自個兒也明白,今兒個這牙市算結束了。我們之間的合契就到這裡為止,現在開始便各奔東西,算大娘沒本事,沒法子幫你找到好主家,你另外找個牙人依靠吧!」楊婆子從懷裡掏出契紙,拉起媧娃的手,將契紙放在她的掌心間,然後並起手指。
「牙人依靠?」牙人就是楊婆子,不是嗎?難道還有另外一位牙人名叫依靠?「依靠住在哪兒?我要上哪兒找?」
楊婆子差點翻白眼。果然是癡兒,她怎麼會笨得跟一名癡兒客氣,還拐彎抹角的修飾言詞?她根本聽不懂,簡直是對牛彈琴。
第1章(2)
「傻娃,大娘懶得跟你窮攪和,簡單的說,你這身子沒幾兩肉,風吹就跑,雨淋就倒,使喚你做件事情還得解釋半天,最後還要承擔你牛頭不對馬嘴做出來的爛攤子,哪個主子瞎了眼會把你買回去?」
「娘!」大個兒不明白,娘何必要生這麼大的氣,還對傻娃這麼凌厲?
「別喊娘了!走了。」楊婆子扯著大個兒就要離開。
媧娃跟著邁開小腳。
「你要做什麼?」楊婆子粗壯的手臂用力一推,把媧娃一把推倒在地上。
「楊大娘,你有話好好講,何必要動手動腳的?」中年漢子因為左腿殘缺,褲管隨風飄蕩著。他看不過去,大伙都是苦命人,需要離鄉背井才能餬口飯吃,一路上結伴就是有緣,雖然傻娃癡蠢,但心地很善良,沒必要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