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香和玉堂怒在心田,卻不敢再多言,嫣紅和香兒則如同自己獲赦般,感激地看著王后。
「銀舞,你可有什麼話要說?」太后問,嚴峻的神態緩和下來,語氣也不再那麼嚴厲。
我略一沉吟,直視前方說:「太后,而今嚴奇身份尊貴,也許您認為他不該如此冒險,處身危境。但他既為一國之君,自當以天下百姓為念,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之而樂;如此,方不愧為四方俯首的明君。我相信,他也是這麼想的。」
這話一出,太后驀然一怔,沉默了半晌。春香連忙又急道:「太后,您千萬別被她的話所惑!以天下為念,並不表示就得身處險境,方能憂天下之憂!上王便是如此受她蠱惑,才會不顧自身安危!太后,您別被她妖言所惑!」
「是啊!母后,千萬不可容這妖女於世,否則她不知又會帶來什麼禍害!」嚴玉堂對我深惡痛絕!出語毫不留情。
太后仍舊默然不語,好一會,她才揮揮手,語帶疲憊說道:「我想靜一靜,你們都下去吧!」
我微微點頭示意,轉身出去,春香和嚴玉堂惡毒的眼神,如淬毒的箭朝我背心不斷射來。我聽得春香又對太后說:「太后,春香尚有一事相稟,非常重要,事關……」但那不關我的事了——不!一定是脫離不了有關我的是非,只是,我不想理它,也不在意!
我加快腳步,不想再聽到春香那尖銳帶刺、興風作浪的聲囂。
回到雲舞殿已是掌燈時分,小築和老奶奶們都在擔心我,在殿中不安地來回走動,不時探頭張望,見到我回來,才總算鬆了一大口氣。
用過晚膳後,我支開小築,要老奶奶收拾好隨身事物到我房裡一趟。在等她收拾東西這段時間,徐少康先來到我房裡。
「你來得正好,我正有事找你。」
他臉色凝重,陰暗灰沈。
「燕窩的事我都聽小築說了!」他說:「那些女人想害死你,這件事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告訴你有什麼用?」
「告訴我,我可以保護你啊!我應該保護你的!這是我的責任——」
「不!這不是你的責任,這是我自己的責任。」我非常冷靜,近乎冷酷。「我知道你關心我,少康,但我們身處在這個陌生的古代,是不能感情用事的!」
「我不是感情用事!楊舞,自從但澄死後,我以為我再也不會對任何人有這種心情,但我真的想保護你!」他說話時,眼神坦白而真誠。
提起但澄,乍然勾起我心頭一些淡淡的憂傷。我呆了半晌,才猛然甩頭說:「聽著,少康,今晚我要趁機送老奶奶和更達離開這裡。事已至此,我就不再瞞你,我們現在的處境很危險,我怕再拖下去,會連累到老奶奶他們。所以,我今晚一定得平安送他們離開!」
「你打算怎麼做?」
「由這裡爬牆出宮,等到天一亮,即由東門出城。老奶奶和更達如果能平安逃出去,我也就無牽掛了。至於你,少康,我要你往西城城郊。出了西門直走,就是波碧湖,湖畔有一幢樓花閣……」
我把底眉密室的事詳細告訴他。
「樓閣和湖是回到二十世紀的關鍵。我想過了,如果不同時空的二度空間同時重疊存在,缺口破裂的地方一定就在湖畔處。你到了那裡以後,就躲在密室裡,一定有機會回去的,回去屬於你的時代!」
「那你呢?難道你不打算跟我一起回去?」他逼問。「這不是屬於你我的時空,你為什麼要牽涉進去?跟我一起走!我們一起送老奶奶和更達逃離這裡後,再想辦法到那湖畔,回去我們的世界!」
「我回不回去都一樣!」我搖頭說:「那個世界沒有我掛念的人,也沒有人等著我。但你不同,少康,你有家人在等著你。答應我,少康,你一定要回去,平安回去!」
「不!你不回去,我也不回——」門咯吱一聲,老奶奶帶著更達進來。
「公主,我都收拾好了。」老奶奶欠身說著,手腕上負著一個扁扁的包袱。
「老奶奶,來,這些銀票你帶著,還有……這個!」我遞給她一疊銀票,又從床榻裡側取出一袋裝得鼓鼓一封口束緊的小衲袋給她。
袋子裡裝的是嚴奇賜給我的一些珍奇珠寶,銀票則是我要小築幫忙換來的。
「公主,這……」老奶奶感激得說不出話。那條黃金項練在我們被人群衝散同時,也早已流離失散。
「老奶奶,今晚我就送你們出宮,等天一亮城門打開,即刻出城。出城後,希望你記住我的話,別回綠石村去,往南走,找個地方隱名埋姓過一生。」
「我沒忘,公主,我會聽您的話!」
「那就走吧!」
外頭一片漆黑,無星無月,雲眉很厚,暗得伸手不見五指。四下寂靜無聲,靜得有些不尋常。
幾個人摸索著到圍牆。圍牆相當高,我回頭想找一些墊腳的東西,冷不防一柄冷鋒逼住我的咽喉,跟著,一種冷得不像人的聲調,噴著比冰還要酷寒的氣息,在死靜的夜裡響起來。
「想逃走嗎?銀舞?」
聲音透過鋒冷的劍尖傳遞過來。說話的人,一身夜行者的裝束,冷冷地用劍比著我的咽喉。
「宗武?」怎麼會是他?他不是臥病在床?
「很意外吧?是我。」他笑也不失,陰森單調得沒有一絲人氣的樣子,隱隱讓我似覺在那裡見過,卻想不起來。
「你想做什麼?」
徐少康欺身想衝過來,被他還劍抵住。
「你敢再往前一步,我就在你身上刺個窟窿。」他一字一字地說,生冷得像從冰縫硬擠出來,且說到做到,不像是威脅的做態。
「別過來,少康!」我脫口阻止。「老奶奶,更達,你們也快退到一旁!」
我心臟狂跳個不停,不受控制地拚命想發抖;呼吸也急促起來,氣息全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