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的江南菜品還沒送過去多久,雪梅又來傳話,「方纔是道正菜,老爺說,下面要吃點心,老爺的脾氣好像下去一些了,你回家有望了。」
時值三更,水芙蓉又一次提起精神做起食物來。
「前一道是酸的,換道甜的吧。」
「老爺說口乾,水姑娘你再想想辦法。」
「剛才那道菜,老爺和夫人都讚不絕口,不過他們忽然很想吃雕花蜜煎。」
「夫人和老爺說,剛吃了甜的,再來道鹹的嘗嘗。」
「來點麵點……」
「小籠包!老爺點名要小龍包。」
埋頭奮戰的水芙蓉,就這樣被欺壓得無法休息,一刻不停地做著各色美食,不知不覺的,天空已漸漸露出魚肚白。
卯時,天已濛濛亮了,騎在龍駒背上的霍炎庭精神抖擻地帶著霍光他們回到青睚堡。
一夜未睡的他,身姿依然挺拔,陽剛俊美的五官仍是嚴肅威猛。
「呀!堡主回來了!」剛過青睚堡山門前的玉石門樓,家丁己認出他們的身影。
「快開門,快開門,堡主回來了!」一群家丁護院都圍了上去,牽馬的牽馬、伺候的伺候。
霍炎庭已有半年未回來了,這麼長時間,他一直在各地巡視青睚堡的產業,連過年也是待在揚州處理公務。
家丁們執著夜明珠在前面引路,他昂首闊步的朝青睚堡的主廳走去。
「堡主,您回來了。」六十開外的總管佟伯迎了上來,他睡眼惺忪,手裡還繫著衣帶。
「佟伯,不必這麼勞師動眾,時辰還早,叫大伙都去休息吧。」霍炎庭抱歉地說道。
「堡主,你回來,佟伯哪裡還睡得著,你們快去備茶點和早膳,堡主一路奔波該累了。」佟伯對著副總管一通吩咐。
「最近堡中和紫溪城裡沒什麼大事吧?」霍炎庭定住步子,四下看看,輕聲問道。
「回堡主的話,兩處都很好,呵呵。」他當然不會告訴堡主,葉家人又來鬧過了,自從少夫人葉錦娘失蹤,葉家人從此不依不饒,上門哭鬧是常有的事。
「岳庭呢?」
「二堡主被西夏洛王爺請去商議事情了。」
「爹娘是不是還在天山附近遊歷?」這是他兩個月前收到的消息。
「回堡主的話,老堡主跟夫人早回來了,而且這次一住就是一個多月,不曾離開。」
「嗯?!」霍炎庭的眉毛皺起。
「紫溪城裡開了一間芙蓉坊,賣出的點心,嘖嘖嘖嘖,老頭這麼大年紀了,提起來都流口水,可惜呀,芙蓉坊生意太好,每人只限買一件吃食,要再買,還得重新排隊。」
「佟伯!」霍炎庭想聽重點。
「呵呵,讓堡主笑話了,這夫人發現芙蓉坊的東西好吃,當然是會留在堡裡天天命人去芙蓉坊購買吃食,夫人如此看重芙蓉坊,可偏偏芙蓉坊的老闆不識抬舉,請她來做廚娘,她竟然拒絕了,一點都不給我家老主子面子,太可惡了。今夜老爺跟夫人擄她到山泉別館,打算好好懲治懲治她。」佟伯說著說著不由得替老主子生起水芙蓉的氣來。
不是吃就是玩!霍炎庭不知碰上這樣的爹娘,是不是他運氣太好,無可奈何地搖搖頭,他繼續走向主廳。
倏然,堅定的步子停了下來,有一道光亮閃耀在他的腦袋裡。
不會是她吧?!霍炎庭不覺心漏跳兩下,半年多過去了,她瘦弱的小身子,巴掌大的小臉,乖巧的模樣,從不曾在他記憶中淡去。
這該就叫牽掛吧。
「佟伯,芙蓉坊的老闆是不是姓水?」他狀似無意地提及。
「堡主怎麼知道的?芙蓉坊的老闆叫水芙蓉。」
「年紀不大,十七、八歲左右?」
「嗯,堡主說的正是。」
「她被我爹娘關在山泉別館裡?」語氣聽起來很平常,但只有霍炎庭自己才知道,他該死的擔心了。
遲鈍、率直的水芙蓉哪裡會是奸狷狡詐的爹、鬼見愁的娘的對手?!尤其是在她拒絕做專屬廚娘之後……
「堡主?!你不進去休息嗎?堡主?」
只見深藍高大的身影騰空而去。
「堡主這是怎麼了?難道也想嘗嘗水芙蓉的手藝?」佟伯一頭霧水。
離開青睚堡,霍炎庭疾馳著攀上山顛的山泉別館。此地正是紫溪城夏季乘涼賞月的好地方,從山泉別館往下俯視,遠處的雪山、草場、城鎮盡收眼底。
霍炎庭進入山泉別館後就直奔火房,他大力地踢開火房門,只見渾身被汗水濕透的水芙蓉手裡拿著一柄湯匙,杵在火爐旁,她小小的腦袋正小雞啄米似地一點一點著,門被撞開這麼大聲她竟然沒有被吵醒,可見有多疲累。
前方的鍋裡,噴吐出濃濃的香氣,馬上發現她的姿勢太危險了,霍炎庭走上前想拉開她。
遲鈍地感覺到有人來了,水芙蓉嚅囁著芳唇道:「雪姨,這鍋冰糖雪梨燉雪蛤,還要再等一會兒……」努力抬起小小的螓首,迷濛的眼睛微微睜開後,霍然瞠大,「黑面男!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你是來救我的吧?!」過於興奮下,她衝口而出。
他的臉有那麼黑嗎?霍炎庭氣悶地搖搖頭,「你在這裡待多久了?」
「應該有三四個時辰了吧,一直在料理食材,都忘了時間。」
霍炎庭心一緊,眉頭一蹙,她整個人疲憊不堪,臉上全是汗漬,粉色衣衫上也到處是油污。
該死的!他有些心痛。
佈滿繭子的大掌捉住水芙蓉的細腕,拉著她便往東廂而去。
「堡主!您回來了?佟總管怎麼也沒替堡主通報一聲。」迎面而來的雪梅一見霍炎庭,連忙福了福身。
驚天的震撼襲擊著水芙蓉,她下意識地跟上霍炎庭的步子,與他並肩而行,雙眼緊盯他的側顏,嘴巴越張越大。他是青睚堡的堡主?!那個富可敵國的霍家大少!他……不是馬販嗎?
亮晶晶的大眼睛緊緊地盯著他偉岸的身影這一切一定是夢,她又夢見黑面男了,如同這半年來的每一個夜晚,這一定一定是個夢,太不真切了!分別後的他和她怎麼會再相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