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他深沉的眼眸,她不禁激動起來,「皇上殯天,你怎麼還會來這裡?」
「我來找屬於我的東西。」
她心一悸。「你的東西?」
「就是你。」他簡單的一句話,注定兩人此生逃不開的緣分。
「可是,我爹殺了——」
他的手指壓住她的唇,搖了搖頭,「當年的仇恨與你無關,若真要恨,或許該是你恨我。畢竟要不是因為我爹娘,你爹娘也不會扯進這漩渦裡。」他語氣談然,續道:「若沒我爹娘,今日你也許還能幸福開心的共享天倫,所以,到底誰該怪誰已經是筆糊塗賬,既然搞不清楚,索性就都別怪了。」
他的話使她的淚珠無聲滑落臉頰。
看見她的淚,他眼底閃過一絲柔情,伸出手將她抱進懷裡,「在來此途中,我與你父王錯身而過,我已告知他趕回京奔喪,而我則受命護送伶王妃返京。不過最棘手的一件事卻是——和卓往這來了!」
聽到這個名字,她臉色微變,「怎麼可能?我明明請父王放出消息,說我回邊陲去了。」
「是你母妃。」柳巖楓眼神一冷,「是她給了和卓消息,說你沒回邊陲,而是跟著你伶姨回家鄉。」
「既然和卓往這裡來了,那你怎麼能來?!」李舞揚著急地抓著他的衣襟,「他會要你的命啊!」
他握住她的手,「我不在乎。」
她先是一陣感動,但很快變想起兩人間的鴻溝,情緒一下子低落,「……你怎麼能不在乎?你的身份何其尊貴——」
「舞揚!」他一笑,打斷了她的話,順便間接告訴她一個消息,「我就只是柳巖楓,沒興趣改回李姓,皇位就讓給我父親吧。」
她驚訝的瞪大眼,「你父親……」
她知道太子李皓的病況已漸有起色,但居然已完全痊癒了嗎?而以太子癡情的個性看來,此生大概難再有子嗣,柳巖楓若不要皇位,那將來就只剩太子妃所出的那一名孩子可繼位了。
「我父親就是嫡子正統,所以就算他不想要這個皇位,人家也要硬塞給他,才演變成當年的局面。」他輕搖了下頭,「已有這次的教訓,我們還需要執著那些禮教嗎?皇位將來就留給有心有能力的人,至於我們,平凡過一生吧。」
她心緒激盪,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
「現在誰登基為皇帝根本不重要了,我們要找的人是和卓,他已經窮途末路。」看到她驚異的神情,他頓了一下再道:「為了你,他離開京城,卻沒料到皇上在此時賓天,而皇上賓天前已傳喻我父親繼位登基,和卓至此大勢已去。
「十年前,太子妃難產下一子,可原來這並非龍鍾,而是和卓的親生子,他說服太子妃謊稱有孕,然後將自己的嬰孩投抱進宮。他犯罪欺君,只要回京便是死路一條,我父皇一定會殺了他!」
原來如此。「那太子妃怎麼辦?她不也犯了欺君之罪?」
「父皇念在自己也算有愧於她,此次她又出手相助,將功補過,因此饒她一死。而這些年來的點滴早已使太子妃看淡世事,她向父皇祈求能長伴青燈,移居至宮中的大佛寺,吃齋念佛以消罪孽。
「目前和卓自己大勢已去,絕不可能回宮,舅父帶著人馬也會趕到,和卓若真來此地,他逃不掉的。」
「事情……結束了?」她如在夢中,總覺得事情似乎不會如此輕易。
「父皇登基一事已定,雖然和卓的黨羽不少,難免遇波瀾,但有你父王在一旁輔助,應該可以順利。」
聽他說得那麼肯定,所以心中即使有點不踏實,她仍願相信他。
她嘴角忍不住揚起。「伶姨,」拉著他來到司徒伶的面前,「你聽到了嗎?」
司徒伶蒼白的唇漾出一個淺笑,「聽到了。」
柳巖楓單膝跪在司徒伶的身旁,「巖楓會盡力醫治伶姨,讓伶姨能親眼見到諾兒長大。」
司徒伶聞言,臉上留下兩行清淚。
「有水嗎?」柳巖楓抬頭看著李舞揚,「讓伶姨喝一些吧,我等會便替她施針。」
「有。」夏雨連忙到外頭的馬車上去取水。
李舞揚跟去幫忙,欣喜之餘,目光卻在轉頭之際與姜如意冷漠的眼神碰個正著。
剛才見到柳巖楓太興奮了,她到沒注意到一直忠心跟在他身後的姜如意。
下一瞬,姜如意倏然移開自己的視線,面朝外坐在廟門口,看著外頭的大雨。
李舞揚也不多言,接過夏雨手中裝水的竹筒轉身就要回去,怎料卻突然感到一陣眩暈,胸口微悶,身子忍不住晃了一下。
「郡主!」夏雨眼明手快的扶住她。
「沒事。」她搖了搖頭,怕替伶姨施針的柳巖楓會分心,決定自己先在外頭待一會兒,「你把水拿進去吧。」
「是。」夏雨拿著水跑進去了。
姜如意疑惑的看著她一臉蒼白,突然伸手一把拉住她手腕。
她的舉動使李舞揚一驚,一時楞得無法反應。
接著,姜如意眉頭一皺,怨懟的瞥了她一眼,隨即不顧外頭的大雨跑了出去,跟在柳巖楓身邊多年,多少懂得一些醫術,手下的脈象已令姜如意知道李舞揚有孕在身。
李舞揚想要出聲叫住她,最後卻只能化成一聲歎息。叫住她又如何?自己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愛是美好的,但也是殘酷的,感情畢竟無法強求,一顆心容不下太多的人……
因為大雨,所以山神廟裡的一行人延遲了一夜才回到部落。
李舞揚迫不及待的想把自己的夫君介紹給全村人,不過她臉上的笑意,卻隨著越來越接近部落而消失。空氣間不知為何飄浮著一股不尋常的氣味,令她有些慌了。
逆流而上,部落就再眼前,可誰知原本繞霧瀰漫、嵐氣飄逸的景色全部變樣,取而代之的竟然是焦木被大雨淋濕所發出的煙霧。原本滿是桃花瓣的清澈河面,居然混著泥土,被血水染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