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的人都叫我叔祖。」他抬目看向她。
「可你看起來似乎並不老。」她直言不諱的表示。
「我已活了許久。」久到他都記不得他的年紀了。
她怔怔的望著他那雙彷彿浸染了滄桑歲月的枯寂眼神,脫口問道:「你怎麼會住在這禁地裡?」
「因我不欲見外人。」
「那你為何讓我進來?」
「因為你與孟家有緣。」她是他所測算到的契機,既能解了息風身上的咒,而他尋覓多年之人也將因她出現,因此他特意見她一面。
這是白荷最後所記得的話,而後她連自個兒怎麼離開的都不知道,等再回過神來已是翌日清晨。
她迷迷糊糊的張開雙眼,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回了孟息風的寢房,思及昨夜的事,她興匆匆將此事告訴孟息風。
「孟息風,我昨晚進了白閣,見到你們叔祖了!」
正要洗漱的孟息風神色一沉,「你擅闖了禁地?」
「我沒有擅闖進去,是叔祖讓我進去的。」她將昨日被叔祖叫進禁地之事告訴他。
聽完,孟息風有些訝異,「叔祖讓你進去?他還對你說了什麼?」
「他說我跟你們孟家有緣。」她托著腮頰,有些懊惱自己竟然想不起那位叔祖的模樣了。
孟息風略一沉吟,告誡她,「你進禁地見了叔祖的事,別再對其他人提起。」
「為什麼?」
「你一個外人進了孟家禁地難免引人非議。」在孟家,除了歷任的家主夫婦,無人能有幸得見叔祖,就連他也不曾。叔祖見了她,定是有什麼特別的緣由。
「又不是我自個兒闖進去的。」她叨念了句,不過還是順從的點頭答應,沒再對其他人提起這件事。
第3章(1)
一得知孟息風要出門去捉妖的事,白荷飛也似的趕來,一路飄到了他面前。
「孟息風,我聽說你要去捉妖,我也要去!」她一臉興高采烈,兩眼晶亮的望住他。
被她那明亮的眼神盯著,靜默片刻,他面無表情的駁道:「我是出門辦事,你去做什麼?」
「我沒見過妖怪,你讓我去嘛,我保證絕不會妨礙你捉妖。」
他不發一語的往馬房走。
她不死心的跟在他身邊,軟語央求著,「我一定不會壞你的事,你讓我去開開眼嘛。」
他抬目覷看她一眼,「我若不讓你去,你會留下來嗎?」
「不會!」她毫不遲疑的回答。
孟息風沒再出聲,逕自往前走著。
看向他的背影,白荷後知後覺的醒悟到他八成是默許她跟了,欣喜的綻露出笑顏,一臉乖巧的表示,「我一定乖乖聽你的話。」
他警告她,「你若亂跑跟丟回不來,屆時無法返回自己的肉身,真成了孤魂野鬼,可別怨人。」
他明明是冷著臉說出這話,她卻從他這番警告裡聽出了他的關心之意,連忙道:「你放心,我一定緊緊跟牢你,不離開半步。」
說完,見他從馬房裡牽出一匹黑色駿馬,他跨上馬兒後,她也趕緊飄上後方馬背。
孟息風回頭睞她一眼,薄唇微微一動似是想說什麼,不過最後什麼也沒說,扯著韁繩馭馬從後門離開。
孟家祖宅坐落於泗水城外梧棲山半山腰之處,白牆黑瓦,週遭山林圍繞,十分清幽。孟息風沿著山徑縱馬下山,白荷坐在他身後,好奇地看著沿途景致,這幾天她雖然常在孟家閒晃,卻也不敢離得太遠,這還是頭一次下山。
山路顛簸,可她是一抹魂魄,絲毫不受影響,穩穩地安坐在馬背上,正確的說,是飄在馬背上。須臾後,她才突然發覺,她能飄,壓根用不著跟他一塊坐在馬背上。
然而看著坐在她身前那抹頎長挺拔的身影,她忽然覺得與他這般同乘一馬似乎也不錯,彷彿兩人真是一對夫妻似的……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她發覺自己竟不覺得排斥,孟息風雖然老是板著張臉,不過相處幾天下來她並不討厭他,倘若……她恢復記憶後確定自己還未嫁人,要不乾脆就嫁給他好了。
孟伯父、孟伯母那麼恩愛,說不定以後他們兩人也能那般。
一路上,白荷胡思亂想著,不知不覺間來到山下,孟息風進了城後,來到一處宅院前。
他向門房表明身份,門房進去通報後,很快宅裡出來了一位四旬左右,模樣高瘦的管事,那管事一見到他,十分客氣的迎他入內。
「孟天師,快請進,我家老爺正等著您呢!」
孟息風將馬兒交給一個小廝,跟著管事走進去。
白荷跟在他身後,一邊打量這座宅子。在她看來,這宅子不大,那些樑柱上的雕刻不夠雅致,園中栽種的花木泰半都只是些凡品。
她不知這座在她眼裡很是普通的宅邸,它的主人卻是泗水城的首富,在泗水城百姓眼裡,朱家可是高不可攀的大戶人家。
孟息風被管事引進廳裡,朱老爺連忙起身相迎。
「孟天師,你總算來了,犬子等著你救命哪!」朱老爺身形福泰,約莫五十歲左右,唇上蓄著兩撇鬍子。他經營玉器致富,為人慷慨,常施粥贈藥救濟貧窮的百姓,幫助了不少人。
這不是他第一次見孟息風,兩年前貫穿泗水城的那條泗水相繼有十來個人離奇溺斃,連官府都查不出來是怎麼回事,鬧得眾人一時人心惶惶,當時便是孟息風出手收了在泗水裡肆虐的水妖,泗水這才重新平靜下來,不再有無辜之人溺死河裡。
近來兒子出事後,接連請了幾個大夫都沒用,而後有人提起他是不是中邪了,他這才想起孟息風,趕緊差人去請他過來。
孟息風也沒多問,直接說道:「帶我去瞧瞧令公子。」
「好好,孟天師請隨我來。」朱老爺領著他往兒子的寢房走去,絲毫沒瞧見跟在一旁的白荷。
還沒到廳房,便聽見屋裡傳來陣陣哀鳴的呻吟聲——
「好痛、好痛,疼死我了……」
白荷好奇的先一步飄進房裡,一進去就見到床榻旁有兩個丫頭按著在床榻上痛得打滾的一名男子的雙手,似是在阻止他去撓自個兒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