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麼?那麼入神!」海琳娜猛拍了陳浪琴一下,坐到她身旁。吃飯的時間,餐廳裡隨便一拐都碰到人,但她隨便一晃就看到陳浪琴,她那發呆的模樣很好認。
「沒什麼。」陳浪琴回過神。有一陣子沒看到海琳娜,她還是一身鮮艷的熱帶叢林雨蛙似的惹眼色彩。
「是不是在戀愛了?」許久沒見,一碰見海琳娜就這麼問。
「為什麼這麼問?」陳浪琴笑一下,不置可否。
「很簡單。通常女人揪著眉頭或發呆,還是滿臉滿眼的笑時,都只有一個理由,為愛情煩惱或正享受愛。」
「拜託,這又不是數學公式,充分便必要。你從哪聽來的?」
海琳娜聳個肩。「一般都是這樣的,八九不離十。相信我準沒錯,拉丁女人天生對愛情有種直覺。好了,對方是誰?」
「你還真有自信!」
「那當然的。你敢說你沒在戀愛?」
陳浪琴沒承認也沒否認。說:「我可什麼都沒說。」
「幹嘛這樣神秘兮兮的。」
「我沒那個意思,只不過,有什麼好說的。」
「當然有!」海琳娜大大不以為然。「當你戀愛時,世界都跟著你轉,要大大的昭告全天下!」
所以說,拉丁人的熱情其來有自,他們追求愛情,享受愛情,同時也宣示愛情。
「跟一些不相干的人宣告自己的事,有什麼意思!」陳浪琴卻沒那種興致,她覺得那是很個人的事。
海琳娜又聳個肩。反正每個人態度不同,她覺得無所謂。說:
「今天晚上有空嗎?要不要去喝一杯?」
「好啊。反正我沒什麼事。」
「那好。今天就不醉不歸,要不然,以後就不太有機會了。」
陳浪琴抬頭,眼神在詢問。海琳娜解釋說:「我的語言課程到這個月底就結束,下個月開始修MBA的課程。」
「這麼快!」
「是的。你呢?你的課到什麼時候?」
「啊?」陳浪琴愣一下。
「你總不會一直待在這裡吧!」
說得也是。這裡是異鄉;她是外國人;她只是一隻候鳥,隨季節遷搬——啊!這樣想下去實在真可怕!
「我看你乾脆留下來算了!」海琳娜開個玩笑。「不是在戀愛了嗎?」
「那是兩回事。」她根本沒想那麼多。
「時候到了就變成一回事。」海琳娜俏皮的眨個眼。「情情愛愛的事,就是有那種能耐,不相信的話,等著瞧。」
等著瞧!反正結果最後總是會到來。
陳浪琴忽忽又發起呆。餐廳裡鬧哄哄的,變得完全跟她不相干。
她現在有點煩。甜蜜的背後,堆了那麼一大堆麻煩,想了就不知該怎麼辦。
算了!她甩甩頭,不想了。等事情來了再說,萬不得已時再去煩躁;反正天塌下來就讓它塌下來,她一個人也沒辦法解救全地球。
思考是行動的阻礙,是麻煩的製造。她決定什麼都不想,先好好吃頓飯。
☆ ☆ ☆
「敲敲門,你在不在?有人說你沒回來……」
敲門的時候,陳浪琴隨口亂哼著。傑瑞米不要她帶任何東西,所以她兩手空空的來。
門很快就開了。傑瑞米一身黑色的裝扮,很氣氛的微笑。
「嗨!」他將她拉近,親了親她。
「我來太早了嗎?」她問。
「不,剛好。」他微微又一笑,牽著她進去。
客廳似乎經過特別的佈置,柔黃的燈光映照著米白色系的陳設裝潢,加上淡輕的音樂,還沒坐定就讓人先陶醉。陳浪琴好奇地左右顧盼。她第一次走進傑瑞米的生活空間,有一種新鮮。
「來。」傑瑞米將她領到桌前。
「哇!」她看著,不禁驚呼起來,不敢相信。「吉米,你是怎麼——」太驚訝了,她說不出話。
那一桌盤盤碗碗的菜餚,有蓮蓉玉米湯、炸蝦球、清蒸鱈魚、茭白薰炒肉絲,蠔油拌燙青菜,再兩盤色、香、味都誘惑人的什錦炒飯。
「我買了本食譜,照著食譜做的。」傑瑞米很紳士的拉開椅子,伺候她入座。
桌上插了一瓶紅玫瑰,還點了蠟燭。雖然如此,那氣氛,那搭配,一點都不顯得突兀。
「食譜?」陳浪琴更訝異了。
「對呀,食譜。你不知道,你可給了我一個很大的難題。」傑瑞米輕笑起來。「在此之前,我從來不知道該怎麼把米煮熟成飯!」
「那你怎麼做出這一桌東西?」她只說想吃炒飯,可沒想到他忙出這一桌豪華大餐。
「為了你,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傑瑞米半做戲地講了一句很甜的情話。
他替她倒了一杯酒。瑰紅的酒汁在燭光柔柔的照耀下,不飲就先醉人。陳浪琴慢慢啜了一口紅紅的葡萄酒,立刻就醉了,臉頰有些酡紅。
「這麼多東西,我怎麼吃得下!」她笑著,眼波流轉,漾滿了盈盈的水,說不出的風情。她的聲音更有一種撒嬌,極女人氣的。
多半的女人,當男人為她做了什麼事,都會變得很甘心。她也是女人,當然也愛這種好像被寵的感覺。
「沒關係。我只要你高興。」傑瑞米笑著啜口酒,透過晶透的玻璃酒杯,兩眼深深地望著她。
陳浪琴舉了舉酒杯,又喝了一口,對著他,笑說:「我很開心,真的。謝謝。」她沒想到他會做得這麼多,到這種程度;她以為炒飯再簡單不過。
「不客氣。我很願意為你這麼做。」音樂如水清清淙淙,這樣的氣氛下,傑瑞米的每句話都像再甜不過的情話。
陳浪琴抿嘴一笑,拿起湯匙,說:「那我開動了。」
說完她就真的張嘴開始吃,把每一道菜都嘗過。傑瑞米光是微笑地看著她吃,好像很愉快。
「怎麼了?」她舀了一小匙鱈魚,看他看著她,忽然說:「把嘴巴張開。」
傑瑞米張開嘴巴,她伸手一喂,餵他吃了這口鱈魚。而後,相視一笑,愉悅的氣氛柔美到了極點。
「好吃嗎?」她問。
「好吃。」他回答。
「幹嘛一直看著我?」她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