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理想苦笑,輕輕搖頭,把協議還給他,低喃,「不一樣。」
古天昂捧住她的臉道:「一樣的,只要你想要,別人的孩子我也不在乎。」
「我在乎!」游理想無法再承受,推開他大喊,「不能生的不是你你當然不在乎!」
古天昂愣住,游理想懊惱,卻也更痛苦,縮在角落無聲發抖,樂樂在身邊磨蹭,小聲嗚咽。
他苦笑,上前將她摟進懷裡,無聲歎息,「要怎樣才能找回原來的那個你?」
要怎樣才能找回那個自由自在的游理想,要怎樣才能找回那個不受束縛的游理想?要怎樣才能找回她的笑容、她的自信、她的神采奕奕……
古天昂每天都在想,卻不知如何是好,而她開始不願說話,不出門,終日躲在房間裡。
他去醫院找醫生諮詢,卻沒得到有效的建議,他坐在車裡再也忍不住哭出來。
她是他的理想,那個像雲一樣灑脫自如,說只要開心就好,對一切充滿興趣的理想再也找不回來了……
如果他早知道會有這樣一天,他寧願從一開始就躲她遠遠的,就算愛上她亦假裝沒動心,如果沒有相遇、如果他們沒有相愛,她就不會為他改變,不會變成現在這樣,如果——
古天昂止住淚水,埋頭在冰冷的方向盤裡……良久,他發動車。
「去哪裡?」
三天後,游理想被他從花房裡抱出來,他幫她穿好衣服,她看到他口袋裡露出機票一角,啞聲問。
「台灣。」
他低低回答,一貫的溫柔,可眼神裡卻閃爍著不容她反對的堅定。
游理想心痛,知道他的痛絕不少自己一分,卻不知能說什麼安慰他,她連安慰自己都辦不到。她只能任由他抱著出門,上車,搭飛機,她有種預感,這一次旅行,也許就是他們共度的最後一程。
飛機降落了,下飛機、離開機場,他都抱著她,她的雙腳沒落過地,一路上的人都在看,可他全然不在乎。
機場外,吉祥桃園店的員工早早等在那,見他出來,立刻打開車門,他將她放進車裡。
她看到員工將鑰匙交給他,說車子滿油,御寒衣物食品和工具都按他交代的放在行李箱。
他點頭說謝,上車。
車子發動,他們上路,卻不是去台北,游理想問:「去哪?」
他轉頭看她一眼,溫柔一笑,「帶你去看雪。」
游理想驚訝,三月了,北京的雪都開始融化,台灣怎會有雪?
古天昂淡淡微笑不答,看著前方,只專注開車。
他們遠離市區、城鎮,路邊的景色,從村舍房屋轉變成青山綠水,慢慢的開始出現河流,山澗的瀑布,棧道,甚至還有溫泉旅館的招牌。
游理想雖然不知道目的地是哪裡,可看沿途風景和路牌指示,也知道他們正往某座山上走。
越往上開,路面開始變得濕滑,路邊的植物亦沒有山下的蔥翠,有些路段甚至有積雪,著實讓游理想驚訝。
空氣開始變冷,古天昂將車停在路邊,從行李箱裡拿出厚厚的大衣幫她披上。
游理想看他又下車不知忙碌什麼,降下車窗探出頭,看到他蹲在輪胎旁上雪鏈,「我幫你。」她說著打開車門要下去。
他起身攔住她,「路濕,會沾濕鞋子,你乖乖在車上。」他順手幫她關了車門再度轉身回車尾。
游理想微微皺眉,從鏡子裡看他,他蹲在路邊,踩在泥濘的路面上,鞋子弄髒了,褲子被一旁開過的車不小心帶起的泥水濺到,可他恍若未覺,專注於手上的工作,額頭滲出薄汗也顧不得擦,直到弄好了,才抬起手擦汗,卻不知擦得額頭也一片髒。
他將工具塞進行李箱,脫了手套上車,游理想微微勾笑,轉過他的臉伸手幫他擦去污漬,他亦看著她微笑。
游理想輕問:「還要走多久?」
他發動車子微笑道:「快到了。」
游理想看著窗外輕輕點頭。
這一路,他們都不再說話,車越往上開,路越濕滑難走,積雪越來越多,氣溫也越來越低,他將暖氣開到最大。
古天昂在登山口停好車,看著身旁昏睡的人。
小小的素白的面頰,纖長的睫毛,小巧挺立的鼻,一微笑就會露出兩顆小虎牙的唇,他凝視良久,心中回想這他們一同走過的日子,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有太多不捨,可是——
「理想。」
她睜開眼,揉揉眼睛問:「到了?」
古天昂點頭,「到了。」
他下車,繞到她那邊,打開車門,替她解開安全帶,拉攏她衣領,將她抱下車。
游理想莞爾,「要是有人看到你這樣一路把我抱到這裡,可是會以為我不會走路。」
古天昂微笑不解釋,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這樣一輩子抱下去,可像這樣抱著她的時間,不多了。
離山頂還有一小段,他牽著她往上走,游理想環顧四周白茫茫一片,銀裝素裹,南國也有如此景觀。
她讚歎,忍不住問:「這是哪裡?」
「合歡山。」他輕聲答。
游理想恍然大悟,她怎會沒想到,在台灣三月初還能看到雪的,除了玉山也只有素有雪鄉之稱的合歡山了。
兩人走到山頂,俯看下去,腳下是萬丈懸崖蒼茫一片,寂靜清幽,巍峨壯麗,游理想沉醉於風景,而古天昂的眼中只有她。
看著她展露許久未見的笑顏,看著她眼中的晶亮神彩,看著她眼角眉梢的喜悅,古天昂屏息,抬頭,輕輕深呼一口氣,看著天空中流漫的霧氣喃道:「這裡是三千四百一十六公尺的高空,天空離得很近,伸手就可以握住雲。」
她回神,順著他的話尾抬頭看過去,果真,一絲絲一縷縷的霧氣飄蕩,她伸手,指尖涼涼的,濕濕的,彷彿真有雲滑過,她不禁莞爾,卻聽他說——
「雲不會被困住,就算握在掌心凝成水珠,可攤開掌心又會蒸發。」他低頭看著她說:「曾經有一朵雲這樣為我停留過,已經夠了,像你說的,這樣就好,這裡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