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不管她從哪個角度看,這都像一棟住宅,不是公司。
他應該不會寫錯地址吧?
燦蔓請計程車司機稍等一下,自己走到對講機前按下門鈐,「您好,我是今天要來採訪的雜誌記者。」
「羽燦蔓小姐?」一道異常渾厚的男性嗓音從對講機裡傳來。
「請進,大少爺等你很久了。」
話剛說完,眼前簡約大器的鐵灰色大門立刻往兩邊敞開。
燦蔓沒有直接進去,她先回頭付掉計程車費用後,才深呼吸口氣,提著大包小包走進去。
瘦小的管家很快將她帶往餐廳,解釋現在是瞿蒼弈的用餐時間,中途行經某個小客廳時,又請她將所有東西先放下來。
燦蔓放下全部的東西,只帶著錄音筆去見他。
進入餐廳後,快速掃過裝潢簡約卻不失尊貴現代感的室內一眼,她發覺自己必須再做一次深呼吸,才有辦法從容面對他。
「燦蔓,好久不見。」
伴隨沉穩的腳步聲,回憶裡低沉的男性嗓音再次在她耳邊響起,她轉過身,立即看見瞿蒼弈臉上掛著迷人的淺笑,正快步走向自己。
望著他略顯凌亂的黑髮、依然英氣逼人的身影、充滿自信又帶點高傲的微笑,她居然有片刻的失神。
他跟記憶裡一模一樣,依舊不費吹灰之力便令她情不自禁呼吸加速、臉紅心跳。
瞿蒼弈緩步走到她面前停下,眸光垂視著她,「抱歉,臨時接了一通電話。」剛才弟弟瞿蒔華突然來電,商討是否要裁員一事,他花了一點時間才說服弟弟,讓弟弟徹底放棄這個念頭。
早年他們父親也曾被裁員過,那段時間是他們童年記憶裡最黑暗的一段。每天看著原本意氣風發的父親垮著雙肩、沮喪坐著的模樣,令他們不禁擔心隨時可能失去父親。
雖然後來父親再度振作,甚至將自行創立的建築公司經營得有聲有色,但他心中的童年陰影仍舊揮之不去。
大概是從看見父親萬分頹喪的那刻起,他便暗暗立誓,將來自己有能力成為別人的老闆,他絕不因員工個人表現外的因素裁「沒關係,我也才剛到。」燦蔓轉開視線,往後退一步。
察覺她的疏離,瞿蒼弈不悅地皺了一下眉頭。
「大少爺,飯菜已經備妥。」管家來到他們身邊,恭敬地提醒。
「先吃飯吧。」瞿蒼弈朝她比了一個「請」的動作。
「但是採訪……」燦蔓朝小客廳看了一眼,表示她的東西都在那裡。
「你還是一樣,工作第一?」他扯唇笑了。
她靜靜看著他,一臉困惑。他找她來不就是為了採訪嗎?如果不是,他為什麼要透過總編聯絡她?
「我是來採訪你,不是敘舊。」燦蔓不卑不亢地表態。
她完全被他搞糊塗了,在尚未弄清楚他的想法前,她不會再輕易卸下防備,免得又在他面前出糗。
聞言,瞿蒼弈的表情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
「OK,我現在知道了。」他冷漠武裝起自己,倨傲地瞥她一眼,「要採訪我,就要照我的規矩。」
「你的規矩?」她皺緊眉頭,不解地望向他。
他也不說話,僅是看著她,但只有他心裡清楚,自己看著她的眸光裡包含了多少渴望與想念。
這兩個月,他忙到連睡覺的時間都被剝奪,父親留下來的建築公司出現了危機,他必須快速整合綠建築公司內部所有資源,再想辦法另外集資,準備隨時填進父親公司的資金黑洞。
他不會拿自己手中的兩間公司冒險,卻也不可能對父親留下來的公司見死不救,再加上時常靈感一來,他便一頭鑽進工作室裡,往往超過十個小時還不一定能出來,所以幾乎沒什麼休息時間。
「大少爺空閒的時間不多,最近又將工作跟生活起居都挪到這裡。大少爺雖答應貴社總編的採訪邀請,但訪問必須以不干擾大少爺生活作息跟工作為前提。」管家說完,立即看了眼瞿蒼弈。
他面無表情地回視管家一眼,隨即跨步走向餐桌落坐。
燦蔓快速消化完管家的話,感覺腦袋裡有團火轟的一聲猛然爆炸開來。
她跟在他身後,憤憤不平地重重踩著步伐,走進餐廳,直接站定在他面前,「這是什麼意思?」
瞿蒼弈懶洋洋抬頭看著她,「意思是,你必須自己找時間訪問我,我不可能特別為了你空出一大段時間,懂嗎?」
管家替燦蔓拉開椅子,請她就座。
她一直處在情緒崩潰的邊緣,但不想讓管家為難,只得深呼吸口氣後坐下。
見主人跟客人坐定,管家立刻吩咐傭人們上菜。
「如果你不願意接受採訪,應該一開始就明確拒絕我們總編。」她覺得自己好像又被他擺了一道。
剛認識時也是這樣,他先隱藏自己的身份,讓她在關公面前耍大刀,當她自以為跟他聊得很投機時,才愕然發現他就是該公司的負責人。
現在又來了,表面說願意讓她採訪,人到了之後才百般習難,竟說什麼要她自己找時間採訪他?
「我的確拒絕過你們總編。」瞿蒼弈雲淡風輕地陳述。
燦蔓猛做深呼吸,見他用餐的模樣優雅地像個貴族,儘管面對她滔天的怒火,他仍絲毫不受影響。
「你拒絕過?」她覺得自己的聲音像在尖叫了。
「很多次。」他依然沉穩得令人匪夷所思。
「很多次?」現在,她已經不只是想尖叫這麼簡單。
「我方才跟你說的,事前都跟貴總編提醒過了,是她堅持你沒問題。」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甚至沒有抬頭看她一眼。
燦蔓頭都大了。能有什麼問題?從頭到尾,她根本不知道還有這些見鬼的規定!
老天,她需要做一千個深呼吸……
「如果我跟你說,我根本不知道還有這些事,你相信嗎?」她沒想到總編為了工作,可以不擇手段到這種地步。
「你的反應已經告訴我了。」瞿蒼弈終於抬頭看她,眸中有一絲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