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慢慢喝。」嚴薇淡淡一笑,走進廚房忙碌。
坐在她身邊的男人不由得低聲問道:「怎麼你今天對自己的媽媽這麼客套?」
他的口吻不鹹不淡,卻直直戳中白蘋掩藏在心底多年的心事,她握著瓷壺壺耳的手用力到幾乎顫抖,拚命壓抑住一整晚所累積的沉重疲憊,試著不讓心緒潰堤。
「你今天晚上都還沒喊她一聲媽呢!」嚴讀刻意轉過身子附在她耳邊低聲責備。
白蘋將奶茶倒進瓷杯中,濃郁的香氣蒸騰,撲鼻暖心,在天冷的時刻,這份直達心窩的暖意形成一股莫大的力量,企圖撬開她封閉多年的自我。
她的眼眶瞬間被馥甜熱氣蒸得發燙。
「感動的話就喊一聲媽吧,她會很開心的。」
嚴讀富有磁性的嗓音極具魔性,像是在催眠她應該按照他的提議去執行,她睜大一雙覆著霧氣的眸,對上他一雙深黝狹長的眼,喃喃低語,「今天不行,只有今天不可以……」
今天是她二十五歲的生日,這一天,她的母親是簡竹萍,絕對不可以是嚴薇。
第1章(2)
十七年前
「小蘋,你聽好,在你二十五歲生日那天,媽媽就會來接你了喔!」美麗婦人蹲低身子與孩子平視,殷殷叮囑著,再為女兒攏緊厚重外衣,帶著留戀的目光定格在孩子身上。
「媽,我一直陪著你不好嗎,為什麼一定要來找爸爸?」八歲小女孩粉嫩的蘋果臉蛋被冬風刮得兩頰紅通通的,入冬後首波寒流侵襲,本來習慣待在溫暖南部的她,禁不住陣陣刺骨寒意,瑟縮在母親敞開的懷抱裡。
「媽媽知道你想一直陪著我,但是……但是如果你有爸爸的照顧,你可以擁有更多更美好的未來,就像公主那樣,這些是媽媽目前還給不起你的,對不起……」簡竹萍愈說聲音愈沙啞,她強忍住哽咽,站起身,毫不猶豫地摁下電鈴。
「來了、來了,是誰啊?」
沉重的鐵鑄大門應聲而開,探頭出來的男人一瞧見門外的一對母女時神色震驚,有一瞬間,他像是找不到自己的聲音,嘴張著老半天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天成,好久不見。」簡竹萍抬手撫整被風吹得凌亂的發,看見男人這一瞬間,她已褪去方纔所有的不安,緊握著掌心中那發顫的小手,她挺直背脊,讓自己在女兒面前是一位堅韌傲然的母親。
好半晌,白天成才從發乾發澀的口中擠出話來,「竹萍,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裡?」
「我今天是來把女兒托付給你的。」她直搗黃龍,在冷風吹襲之下,為免女兒受凍過久,她連一絲拖泥帶水的空間都不想給眼前這個男人。
「啊?」白天成恍惚地看向簡竹萍牽著的小女孩,久久無法回神。
「她叫白蘋,是你的女兒,我現在沒辦法將她帶在身邊,你幫我照顧她吧。」簡竹萍說完,欲將女兒推向白天成,卻感受到女兒抵死不從的倔強,她眉頭輕蹙,低頭看向女兒,眼神充滿哀求。「小蘋,等你二十五歲,好嗎?」
白蘋不斷搖頭抵抗,就是不肯聽母親的話。
母女倆的僵持,以及仍舊無法消化現況的白天成,三人站在大門內外將近十分鐘,直到白天成聽見身後的動靜,他渾身一震,連忙將母女倆往外推,由於他太過慌亂,力道沒有拿捏好,差點將瘦弱纖細的母女倆給推倒在地。
「天成,到底是誰來拜訪?你怎麼站在門口談了這麼久?」出聲的女人氣質高雅,她動作自然地勾住白天成的手臂,不明所以地看向門外的一對母女,見她們被風吹得快站不穩腳步,想上前攙扶,卻被那名婦人給避開了。
簡竹萍被白天成推得身形狼狽,費盡氣力的站穩腳步,她壓下滿腔憤怒,避開了門內女人的探究目光,率先仔細將女兒從頭檢視到腳,確認她沒有一絲一毫損傷後,這才狠狠瞪向白天成。
白天成羞愧地冒出冷汗,目光飄移在兩個女人之間。
「天成,這對母女你認識嗎?怎麼我沒見過呢?」見丈夫久久沒有回答,又被那陌生女人瞪視著,嚴薇嘴邊噙著的笑容愈來愈尷尬,不安在心裡逐漸擴大,她揪緊丈夫的衣袖,再將注意力擺放在被婦人護在身後的小女孩身上。
她在小女孩美麗的臉蛋上捕捉到了熟悉的神韻,她的呼吸不由自主加快,情緒因著渾身不自主的顫抖而高張。
莫名的第六感逼得她不得不倒抽一口冷氣,但她卻說不出話來。
白天成見妻子臉色發白,眼見再也無法粉飾太平,趕緊開口道:「小薇,你聽我解釋……」
他話尚未說完,便被簡竹萍冷冷打斷,「這沒什麼好解釋的,我是你曾經許下誓言想要娶進門的未婚妻,白蘋是你的女兒,這是鐵錚錚的事實,不會有任何改變。」她看向藏匿於身後的女兒,想著接下來即將掀起的風暴,不由得心酸地蹲下身子,從女兒背包裡取出隨身聽。「小蘋,媽媽今天準備了你最愛聽的音樂,接下來我們大人要說的話會很無聊,你聽聽音樂打發時間,好嗎?」
白蘋沒有出聲回應,一雙大眼直勾勾地盯著陌生的父親,以及在他身邊已淚流滿面的高雅婦人,她任由母親將耳機塞進她耳中,當母親按下播放鍵後,她所處的冰冷天地中,除了輕柔的樂聲,再沒有其他聲響。
「天成,請把孩子留在你身邊吧,這是我對你唯一的請求,還有……只要你好好撫養孩子,我會原諒你的背叛,並且祝你幸福。」簡竹萍神色哀戚,語氣近乎懇求。
「我……」白天成左右為難,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你明明告訴我你未婚!」嚴薇無法置信,目光帶著指控瞪向他。
白天成臉色蒼白,想要攙扶腳步有些虛浮的妻子,卻被她一手揮開。「小薇,你聽我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