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敢像你那樣。」小荷搖頭道:「莫愁小姐脾氣也好,但我可不敢隨便說她什麼。」
「莫愁小姐文靜,很多方面也像老爺夫人那樣。說起來,不管是性格、習慣或是言行舉止,莫愁小姐更像是官家仕紳小姐。」
「那倒是。我才侍候莫愁小姐幾個月,就深深有這種感覺。」
「你們倆在嘀咕什麼?」殷若然走過來,抬頭看著天空,伸手遮在額前。「唔,天氣真好。」伸了個懶腰。
手還沒放下,大門口又一陣嘈雜。一名三十來歲的婦人走進院子來,背上背了一個粉色包袱,手上還提了一個木箱子,臉上堆滿笑。
「巧姐兒。」看見婦人,小紅與小荷立刻丟下手上的活兒,圍了過來。
「若然小姐。」巧姐兒笑嘻嘻地。
每個月逢一五七尾數的日子,走訪附近幾個城鎮的游商會趕來小縣城的市集子,一邊置貨一邊買賣從州城置辦回來的貨。有的游商,比如巧姐兒,會將貨帶上門,到本地富家供女眷挑選。女游商雖然不多,但佔著同為女性的便宜,較容易進到女眷廂房推銷貨物。
「你來了,巧姐兒。」殷若然一臉高興。「你上次帶的水粉,莫愁姐很中意。這回還有嗎?」
「當然。我這次特地帶了上好的水粉過來,還有漂亮的金鈿跟金釵子,莫愁小姐一定會很喜歡。」
「我拜託你帶的香囊呢?」小紅急忙問。
「當然,小紅姑娘拜託的我哪會忘了。」「那快到莫愁姐那裡吧。」殷若然問:「莫愁姐在房裡嗎?」
小荷道:「應該是跟夫人在花園裡。方纔我到前院來之前,莫愁小姐跟我說了,讓我這裡忙完後到花園找她。」
「那就到花園去吧。」殷若然點頭。「小荷,你領巧姐兒到花園去。」
「先不忙。」巧姐兒放下木箱子,解下包袱,拿出一幅圖紙遞給殷若然,道:「若然小姐,你先瞧瞧這個。我特地帶來,我想你一定會喜歡。」
展開圖紙,洶湧的海潮躍然紙上,畫得栩栩如生;江海會合之處,一小亭欄似乎要被潮浪吞噬。
「這可是聞名東海的畫師李伯軾所繪,畫的就是聞名天下的東塘海潮。」殷若然看得入神,無限嚮往,喃喃著:「真好,真想親眼看看。」
「天下是很大,能親眼瞧瞧自然是好。」巧姐兒笑著附和。
「巧姐兒,你去過很多地方嗎?」
「做買賣嘛,少不得去過一些地方。」
「真好。」
「四處奔波哪有什麼好,還是小姐們這樣生活安穩才好。」巧姐兒又笑。轉了話題:「對了,若然小姐,你做的胭脂膏賣得可好,這回我打算拿個二十盒。」
「二十盒?」殷若然露出為難表情。「恐怕不成。錢府跟李府夫人各跟我訂了五盒,現在只剩十來盒——」
「那全給我吧。」她話還沒說完,巧姐兒就急著說道。
「我知道了。」殷若然點頭。然後再次吩咐小荷道:「小荷,快帶巧姐兒到花園去。」
巧姐兒這才收拾好包袱、提起木箱子,跟著小荷往花園去。小紅站著沒動,殷若然笑道:「哪回巧姐兒來,你不是第一個趕去,這回怎麼了?」
小紅埋怨她一眼。「我在替你擔心,成不?」
「怎麼了?」殷若然覺得奇怪。
「若然姐,這樣好嗎?別說那些金鈿跟金釵子,光是那上等水粉的價錢,你賣給巧姐兒的胭脂膏恐怕都不夠付。」
「你別擔心這些。只要莫愁姐喜歡,再貴也沒關係。」
「你要是跟莫愁小姐說說,莫愁小姐也不是非要不可。」
「小紅,你忘了?多虧了莫愁姐,我們才有好日子過。再說,這些錢原也都是莫愁姐的。」
「可是——」
「好了,別再可是了。快去吧!要不,去晚了,你的香囊可要被挑走了。」小紅本待再說些什麼,話到嘴邊,還是吞了回去,往花園走去。
殷若然又展開手中的圖紙,看著那洶湧的東塘海潮,再抬頭看著湛青的穹蒼。
「好遼闊……」失神起來。
「奶娘,你們不要一直跟著我,我不是讓你們待在莫愁姐身旁,照顧莫愁姐嗎!」從走出姚家大門開始,奶娘跟小紅就一直跟著殷若然,像盯賊似地盯著她。
「不跟著行嗎?小姐,你換上這一身想做什麼?」
「是啊,若然姐,你又在打什麼主意?」瞧見殷若然換上男子的褲裝,偷偷摸摸地走出姚家時,小紅趕緊通知奶娘,立即跟了出來。
「我只是覺得悶,出來隨處逛逛,這樣穿只是圖方便,你們倆別這麼大驚小怪。」
「真是這樣而已?」奶娘狐疑。
「在這皇城,我人生地不熟,能有什麼事?我四處走走瞧瞧,散散心解解悶。」順便看看有什麼機會。
「我看沒那麼簡單。」小紅搖頭。「若然姐滿腦子生計,昨日還在算著又姒,多少現錢。我們在姚府有吃有喝有住,擔心那些做什麼。」目光被兩旁琳壩滿=的貨品吸引住,在一個賣頭飾的攤子前停下來,拿起一個花簪子瞧瞧。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你總該聽過吧。」未雨綢繆總是好的。
待花姚府有什麼好擔憂的。」小紅放下花簪子,數落起來:「若然姐從以前就這樣,老是生計、生計地掛在嘴邊,還不顧身份自己熬製那些胭脂膏販賣,可要是有人上門哭窮說苦就心軟,東西都白給了,還任老爺夫人以及莫愁小姐買些貴死人的東西。結果可好,崔大爺留下的錢財都散盡了不說,自己辛
苦做的活兒也都白干,到最後還把屋子賣了。所以我說,懂生計不懂營生有什麼用。所以,若然姐,你別再動那些歪腦筋,還不如老老實實地待在姚府,讓姚大人幫你找個好人家比較實在。」
這小紅,一張嘴愈來愈利,也跟奶娘一樣,愈來愈會叨念。殷若然乾瞪眼,很沒氣勢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