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不是嗎?
「這事由不得你。朕決定的事,絕不會改變。」
如果她順從了,一切就沒事了吧?或許會得到他的寵愛,被封為妃嬪,喜承恩澤。然後,等到有一天,他對她感到厭倦了,不再覺得她特別了,或者她紅顏老謝了,就不再被他記起,被拋棄在宮殿的某個角落,一如那些妃嬪一般,獨飲寂寞,獨守黃昏,冷清淒涼地過完殘生。
想到此,心頭一個驚跳,禁不住打個寒顫。
「你喜歡姚文進什麼?還在惦念著他?」龍天運沒忽略她那個冷顫,內心一股莫名惱怒,一團一團的火燒得冷青。
「我……」那目光令她覺得顫寒,不禁瑟縮。
「回答朕!」對她的沉默,龍天運更覺忿躁,粗暴地抓住她。
完全曲解了。怒焰更盛,盛極反回冷,呈現一種詭譎的平靜。「你最好記住,你跟那姚文進,已經沒有任何關係。」冷冷撂下這些話,用力將她甩開,將她丟在黑暗中。
第7章(1)
午陽最留人睡,也最撩人傭懶。樓閣小榭在煙光中浮浮翳翳;庭圜裡的花草俯偃,像是沉醉在麗陽的撫照下。高樓獨倚,遠處黃埃散漫,飄逸向漠漠青空;夏日煙塵,恍恍如愁,撩起人無限心底事。
「若然小姐,天氣這麼好,我陪你下去走走吧。你一直關在屋子裡,會給悶壞的。」侍女翠竹見殷若然鎮日鎖在樓閣裡,好意地勸她下樓散心。
殷若然只是搖頭。
就算天氣再好,就算風景再美,她也沒有那一種閒情與逸致。龍天運將她禁錮在這紫董府裡,她四顧無路,簡直坐困愁城。
翠竹勸她不動,默默退了出去。不一會,便去而復返。殷若然聽到她的腳步聲,仍然沒動。
「小姐,王爺來看你了。」
「王爺?」殷若然愣了一下,困惑地轉身。
「紫靜王啊。」翠竹抿嘴一笑。「皇上有令,即使是皇親國戚也不得隨意進出紫堇府,只有王爺例外。」
殷若然仍一臉困惑,滿懷疑竇隨著翠竹下樓。
廳中坐著一個金冠華服、神采溫文俊美的男子,眉間帶柔,眼目含笑,見殷莫愁走來,放下手中的青瓷茶杯,站起身來。
「龍公子!」殷若然驚喊起來。那人竟是龍如意——不,她早該想到。
「若然小姐,好久不見。」龍如意親切仍然,沒有一點王侯貴公的架子。他示意翠竹退下,走近一步說道:
「聽說你在紫堇府裡,我馬上就趕來探望你。」
「多謝王爺。」
龍如意默然看著她。他早就猜到會有此種結局。從皇兄給她那塊龍紋玉珮那時,他就知道了。然而,殷若然黯然憔悴的神情讓他覺得有些意外,見她那神情,心生幾些不忍可憐。
「若然小姐,皇上他……對你不好嗎?」後宮多少妃嬪爭奇鬥妍只為得皇帝一顧,天下艷麗誰不希冀皇帝的青睞?
殷若然無語搖頭,不知在說不是、不好,或一言難盡。「王爺,你可知……嗯,莫愁姐、奶娘跟小紅是否安好?」心中記掛著。「皇上遣人將奶娘跟小紅送來王府,所以她們暫且安置在我府邸,你不必擔心。至於莫愁小姐,仍在姚府。」
「為什麼?皇上仍然打算賜婚嗎?」
「我也不清楚皇上的打算。」
龍如意暗歎口氣。皇兄向來冷漠英明,治事有據,並不是貪圖美色的人,卻將殷若然強留在紫堇府,又將隨身的龍紋玉珮給了她,並且執意接她入宮。
「皇上已決定要接你入宮。」他瞧著她。
「我瞭解皇上的個性,他一旦決定的事,絕不會改變。」頓一下。「其實,我並不希望你進宮——」直覺她不適合在宮中,無法根植在宮中的土壤。
「我也不想啊。」殷若然愁眉苦臉。「王爺,你能否幫幫我跟皇上說說。這件事只有王爺才辦得到。」
「若然小姐,」龍如意猶豫又為難,搖頭歎道:「你應該知道,那是不可能的。皇上他——」
「皇上後宮佳麗無數,並不在乎少我一個。求求你,王爺,讓我離開這裡……」殷若然急急地打斷他的話。
龍如意一時怔住,不知該說什麼。「若然小姐,天下女子無不希望能進宮服侍皇上,得到皇上的寵愛,你卻……」有心相助,卻無能為力。
殷若然也知是強他所難,遂不再強求,不意從懷袖裡掉落出那塊翡綠的玉珮,劃出一道燦翠的光。
龍如意彎身撿起。「這塊玉珮,你尚未歸還皇上?都隨身帶著?」將玉珮遞還給她。
「還了。但皇上忘記收回。」殷若然微顰眉,不急著伸手去接。
樓外日已黃昏,黃金色的光偏射照映她的怔愣。看見那塊龍紋玉珮,她彷覺就像看見龍天運一般。真是!當初她還想著可以賣個好價錢。
「怎麼了?」龍如意不禁納悶,靠近她一步,俯臉看著她。
殷若然恰巧抬起頭來,兩人的臉形成一種疑似慕情的仰度,盡在不言的無語相對。
「你們在做什麼?」就有那麼不巧,這一切恰撞人龍天運眼底。他緊抿著唇,站在那裡,目光緊鎖殷若然。
他從末見過她那種表情。她仰著臉站在廳中,廳外是如寶石璀璨的黃昏,照得那無盡的長廊一片如金的延伸,亦照映得她臉龐彷彿有一股流動的生氣,亮晶晶的,掠過她朱紅雙唇,反耀在她的眼眸閃光裡。尤其她身穿一襲水紅綢子紫緞鑲邊衣裙,雙肩斜峭,脖頸微仰,柔情中帶有一種纖弱情感,霞紅穿透屋頂青色琉璃瓦,照映到她身上,竟混融成一種柔美的紫光,彷如魅影,又透明清澈得不沾一點混濁。整個人被籠罩在流晃的七彩中。
他簡直怔住了,心裡猛烈一震,深受撼動。
一開始,他看上了,想擁有,就擁有。他向來要什麼有什麼,沒有什麼得不到的,也沒人敢輕拒或反抗。但殷若然不肯曲意迎從,愈得不到,他愈執著;愈受到拒絕,教他愈是渴望;渴望她的全部,身與心與一切。但那笑意並不是對著他,心田極突然地湧起一股酸醋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