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砰」地關上發出刺耳的聲響,同時扼住了兩人的笑聲。
楚楚抬起頭,看見一個眼中迸出怒焰的黑色剪影。
「什麼事情這麼開心,何不說出來大家樂一樂?」沉厲的聲音隱隱含著指控,如鞭子般凌空劃過。
兩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了下來,那虛心的模樣看在東方驥的眼裡不啻是罪證確鑿。
「說呀。」他催促,眼裡蓄積著山雨欲來的風暴。
「沒……沒什麼,我和楚楚小姐不過聊聊罷了。」凌亦倫緩緩地開口,努力保持平穩的語氣。
聊聊?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東方驥刻薄的說道,平日飛揚的劍眉此刻看起來卻無比凶殘。
楚楚火大了,她和凌亦倫兩人光明正大的說笑是招誰惹誰,東方驥又憑什麼露出一副捉姦在床的眸睨表情!
「你……」才剛要發難,卻被一旁急得擠眉弄眼又擺手的凌亦倫給弄閃了神。
「你想說什麼?」東方驥挑釁,眼角自然也看見凌亦倫搖頭擺手的作怪模樣。
「……沒事。」她的怒氣只針對東方驥一個人,不想拖凌亦倫下水。
她就這麼護著這個該死的男人?!一眼中壓抑的風暴瞬間燃成狂焰。
「凌亦倫!」
「是!老闆?」刻意擺出必恭必敬的姿態,他不會笨得在此時捊虎鬚。
「回總公司處理東京的合約,明天一早我要看見報告!」
「現在?」他有些倉皇失色的問道。東京那棘手的合約即使不眠不休也得花上個三天才可能完成。老闆擺明了根本是在刁難他!
東方驥露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不忙,等你有空的時候。」
凌亦倫忙不迭點頭,一邊倒退著遠離地雷區。「我有空,現在就有空!」說完腳底抹油,轉身加速遠離颱風眼。
偌大房裡陷入一片冷闐的僵局,剩下的兩人各懷心思。
挾著怨憤,楚楚的視線從天花板的扇形吊燈、落地窗前垂曳的絲簾,再到前方的洛可可藝術斜椅,目光左兜右轉,就是不看眼前這個男人。
可東方驥也十分沉得住氣,自始至終未發一言。
一直到僵凝的空氣讓她再也忍不住的回頭,卻發現他鷹隼般的目光灼灼的盯著自己。
「說吧。」
「我?說啥?」
「我在等你的解釋。」
「解釋?!」若不是太過錯愕,她恐怕會被這滑稽的場景逗笑。「我沒什麼好解釋的。」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攫住她的兩臂。他的聲音低而沉,聽不出慍意,卻又不禁令人脊椎發涼。他的眼眸似深不見底的黑潭漩渦,引人稍一不慎跌落其中就將萬劫不復。
「你沒什麼好解釋的?和鬼塚那場極盡挑逗的舞是怎麼回事?明明是宿醉還有本事用這副朦朧未醒的模樣誘惑我的特助,這些還沒什麼好說的?還有,海安是誰?」
楚楚瞠大了杏眼。原來夢中那位冷面審判官是他!
見她驚愕語塞的模樣,東方驥冷笑,「說不出話了是吧?年紀輕輕,勾引男人的本事倒是不小。」
楚楚聞言,怒火洶湧翻天。「勾引、挑逗、誘惑……用這些下流的言詞傷害我、污歲我,讓你很快樂是嗎?既然如此,好!我承認,我就是下流淫蕩、我就是天生下賤,我就是沒男人不行……」
啪!她的頭猛一偏,眼冒金星,幾秒鐘過後,左臉轟地傳來陣陣熱辣的疼痛。
不可置信地撫手撫著疼燙的臉頰,楚楚非常、非常緩慢的抬起頭,見他臉上帶著錯愕、悔惱和一絲絲的自鄙,他的身體微微傾前似乎要靠向她。
楚楚猛然抬起另一隻手,以眼神、以姿勢、以身體語言告訴東方驥,她,痛恨他的靠近。
「你這一掌,羞辱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欲伸向她的手像燙著似的猛地抽回,他以指梳發,身體表情有著手足無措的不安。
那一刻,向來封閉內斂的表情消失,燃燒在他眼底的是赤裸裸的痛苦。「我很抱歉……我寧可付出我所擁有的一切,只求能收回這一巴掌。」他低沉的聲音彷彿喉嚨間卡住了什麼似的,粗嘎得難以辨識。
那透露出的什麼令她猛然抬頭,直逼視地看入他眼底。然後,恍然明白他內心那股自我撕裂的內疚和罪惡感的煎熬。
忽然間,楚楚不再那麼恨他了。
「算了,是我自己故意對你挑釁……」不敢相信他一個痛苦的眼神就能讓自己心軟。
東方驥從浴室擰了條溫熱的濕毛巾,輕柔的捂上她微腫的頰畔。
「你一向有本事把我逼到瘋狂的邊緣。」他的神色黯淡、笑容扭曲,可是手下的撫觸卻帶著無比的溫柔。
她抬手直覆住東方驥的手,阻擋了他的動作。
他跟著停下,微愣的目光先是瞟向兩人手相接處,黑眸突然注入一股溫柔,然後眼神對上她的,帶著無聲的詢問。
楚楚躊躇著,彷彿鼓足勇氣深吸一口氣,「你,放了我吧。」
東方驥聞言猛地甩開她的手,眼中溫柔盡斂,只剩下一片令人發冷的淡漠。
「不可能。」再說話時聲音已轉為毫無感情的平板。
無以安放的雙手在絲被上絞扭,她試圖說服東方驥。
「為什麼拘著我?是你自己也承認,我對你並沒有好處。我們兩個人只會惡言相向、彼此傷害。這樣下去又有什麼好處?!」
他笑了,笑容中的冷意令人心驚膽戰。「我不管什麼天殺的好處,我只要你在我身邊。」
「在你身邊的女人不該是我,而是你的妻子樂瞳心!」天!為什麼說出口的話教人如此心痛?
「這是我們兩人之間的事情,別扯上其他人。」
楚楚突然有股狂笑的衝動,比這種衝動更加強烈的,是一股想哭的情緒。
「你到何時才能明白這根本是自欺欺人的說法?我該為你施捨的感情、偶爾的召喚而感激不盡嗎?你有本事替一個女人安家,再到外頭為別的女人安個巢,把感情半買半送給不同的女人,我告訴你,這種廉價的感情我一點都不、希、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