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梭巡。「原來你們早已認識啦?」
這回他穿針引線、推波助瀾邀約兩人的會面,其中的目的就是希望能借東方驥的力量,讓這位畫壇新星攀上高峰。畢竟東方驥所主導的東方藝廊也是藝文界非常重要的一個指標。若是能將楚楚的作品引介掛在東方藝廊,就算是成功的第一步。
楚楚不解的望著兩個男人。
「早知道東方先生認識楚楚,我就不必多此一舉繞了這麼一個大圈圈。」
「沈叔叔,他是?」楚楚孩子氣的拉了拉他的衣袖,悄聲問道。
這下換他露出狐疑的眼神。「難道你不認識?他就是東方藝廊的主持人,東方集團的少主,東方驥呀。」
「啊?」一聽見這男人是今天要見面的,所謂的重量級人物,再想到剛剛出言不遜的情景,她的臉像吞了一條苦瓜滑稽得根。
而東方驥很不給面子的大笑了起來,她的臉皺得更緊了。
很久很久以後,楚楚才恍然明白男人洋溢的藝術才華和他的美學修養,同時也明白了當時那嘴角笑容裡的深意。
只是此刻,年輕、純真的她卻不知道,這個名字將為她的生命掀起翻天覆地的劇變,幡然改寫了她未來的命運。
※ ※ ※
真是災星當空、諸事不順的一天。
回到了她窩居的大廈,楚楚把自己重重的摔進懶骨頭裡,一陣長長的歎息。
她把臉埋入軟墊中,卻抑止不住腦海中那個帶著狡黠笑意的東方驥。
她一陣呻吟,翻了個身,回想今天和那位仁兄唇槍舌劍的過程,就止不住臉上的臊意。唉,簡直是丟臉丟到姥姥家。
她一陣甩頭,下章識要把這個男人的影像拋出腦海。
振作起來!她激勵自己不能再想了,決定去洗個澡,去去楣氣。
泡了一個長長的、優閒的澡後,她裹著粉色的大浴巾,綰著半濕的發,拎著手洗乾淨的貼身衣褲走向陽台。
因為這棟大廈是視野可見內唯一的高樓,而楚楚所在位置又是其中的頂樓,所以她沒有一絲春光外洩給人窺探的憂慮。
她一手抓著浴巾,略踮起腳尖企圖用僅剩的右手去勾晾起衣物,動作未免有些左支右絀。
掛上紅色的小可愛後,正想接著晾上同色系的小絲褲時,突然腳下一個踉蹌,整個人直直往欄杆處一撲,手一軟,紅色的小布料就隨著一陣風,飄飄墜落到棲下的陽台上。
衣衫不整的關係,她只略略探頭,瞥見樓下陽台上一個紅色的小光點。
啊,有人。
「樓下的?」
「什麼事?」是一個男聲,且這聲音奇異的耳熟。
「請問你……呃,有沒有看見一塊紅色的……布?」她扭捏的開口。
「紅色的布?上面是不是繡著金色的小花紋圖樣,內面還繡著星期一?」
「你……你怎麼這麼清楚?」
「因為你所說的那塊『布』,正不偏不倚的落在我頭頂上。」
「啊!對不起!」真是糗大了。她連忙對下頭的人道歉作揖。儘管那人根本看不見。
「你下來拿吧。」
「嘎?」
「難不成你要我留著這塊……布,被人誤會是變態啊。」
「對不起,我馬上下去。」
顧不及未干的發,她隨意套了件白衫短褲就往樓下衝丟。
門鈴響起不久,就有人來應門了。
門緩緩打開──
「是你!」迎面的竟是……他?
「世界真小啊,小不點。」東方驥微笑的看著自己的鄰居,眼底閃著愉悅。
小、不、點?心頭火又起。管他什麼VIP、重量級人物,楚楚和他槓上了。
「還我。」她手掌一攤,口氣不善。
「有求於人口氣還這麼大?」他挑起一道眉,還是一派溫和。
「你到底還不還呀?」
「不急,來者是客,進來坐一會兒吧。」他讓開身。
「不要,拿來。」
「還是進來吧,我可不想因為這樣落了個招待不周的惡名。」
「不。」
他抬眼看她,像是看進她的靈魂深處。「你該不會怕我吧?」
「誰說我怕你來著?」楚楚不甘示弱,大步跨進屋裡。
「歡避光臨野狼之家。」他故意揶揄,門在她身後輕輕闔上。
這豈是野狼之家,這根本是世界奇觀。她瞠目結舌的望著眼前的泰姬瑪哈陵、中式頤和園、長城、大雁塔,和莫高石窟、自由女神、巴黎鐵塔、倫敦鐵橋、義大利的比薩斜塔……
「這些模型都是你做的?」
「嗯哼。」
天呀,這下她要對他另眼相看了。
「幹嘛那樣看我?」
「沒想到你除了欺負小女生之外,還有這般的本事!」
「多謝謬讚。這還你。」
「什麼?喔……」看見那輕如薄紗的布料掛在他的指上,模樣真有些不倫不類。
她連忙稱謝,趕緊收了回來,胡亂塞入褲袋裡,覺得自己臉發燙了。
他倒是落落大方的,沉吟了一會兒。「今天星期三,你該不會是穿黃色的底褲吧?」
她倒抽口氣。「你怎麼知道?!」連忙低頭看看自己有無走光之虞。
那頭的東方驥卻撫掌大笑。「我的天,你真的是依彩虹的七色搭日子在穿啊。」
被他戳破真相的楚楚,只覺得臉蛋似火燒般。「要你管!」她防禦性的衝口而出。
「韭常引人遐想的一個小癖好。」聲音輕得宛如戀人耳語。
「你說什麼?」她狐疑的抬頭。
「沒什麼。」只見他一臉正經,彷彿剛剛的低語出自她的想像。「要喝些什麼嗎?」
「隨便。」注意力再次回到屋內陳列的模型,纖細的指頭畫過一座鐘塔的頂端。「多少比例?與實體建築。」
「不一定,大則兩百分之一,小則千分之一,端看實體建築的大小。」
「你一定去過很多很多地方。」語氣帶著無比欣羨和一絲嚮往。
「嗯哼。你的飲料。」他遞過一杯加了冰塊的柳橙汁。
楚楚順手接過,視線落在他的手上。
他的手修長,掌面卻有多處生繭,這不像一個養尊處優、長期坐辦公桌執筆的白皙的雙手,反倒更像是一雙勞動階級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