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勁一番話像閃電直直打中她心坎,勾起了夢魘。
多年前的東方驥像一道旋風狂襲入她的生命,迅速得令她不及思索就被他週身炫目懾人的光亮俘虜了身心。
他太強悍,也逼得太急、太緊,在他炫目奪人的光彩籠罩下,她甚至無法呼吸。
在東方驥身邊,她甚至沒法慢下來思考,某些冷靜的片刻裡,她會有類似的疑問,懷疑自我就要被他一點一滴的吸收、吸收,直到再也沒有自己的存在。
正是因為這樣的認知,讓她驚惶倉卒逃離開。
她第一次用另一種角度看待這件事,是否該慶幸她逃得快?否則今天在東方驥身後那道沉默無聲的影子很可能就換成是她。
想到這兒,她整個人不禁打了個寒噤。
但如今,東方驥再度發動攻擊,意欲操控她的種種舉動的一切不又是重蹈當年的覆轍?
明知道這一切都是他築構的陷阱,而她還是笨笨的宛如飛蛾撲火就這麼直直的躍入,而最可怕的是她根本情不自禁、不能自己!
瞧見她恍惚出神的模樣,喬倩向自己的丈夫投以一道輕責的目光,然後笑說:「你別聽你姊夫那一套。家勁是心理醫師的職業病,遇誰都不免先分析觀察一番,我偶爾稍稍嘮叨一下都會被他這庸醫診為歇斯底里症侯群,所以你可別信他!」
家勁只當楚楚臉上出現的驚惶是單純的恐婚症侯群,安撫地微笑。「楚楚,婚姻之道,如人飲水,我相信只要有心,定能把握住幸福。」
她點點頭,輕啜了一口杯中物,勉力而笑,「我也衷心希望如此。」
見楚楚略微黯淡的神色,喬倩知她極需要個人的空間整理紊亂的心豬,聽見大廳傳來的華爾滋樂曲,於是放下手中的酒杯,勾起丈夫的手,嫵媚的一笑。「休息了太久,該是咱們下場跳舞鬆弛筋骨的時侯了!」她眨眼促狹,「當然哪,或許有人已經年老體衰跳不動,我也可以諒解的啦……」
家勁會意,露出個懶洋洋但充滿誘惑的一笑,接下嬌妻丟來的戰書。「這位小姐敢情是在暗示我體力不佳?等著瞧,看看是誰向誰求饒!」
他紳士般引領著妻子離開陽台,緩緩步入大廳,加入舞池中的儷影雙雙。
楚楚看著他倆舉手投足之間散發的情感和默契,欣羨之情油然而生。
抬頭望向天鵝絨般靛藍的夜空,夜涼如水,一陣冷風迎面吹來,驚醒了她短暫的迷離沉思。
她回過神,透過玻璃窗,試圖尋找人群中那唯一心繫的人。
正因為她的雙眼是如此專注的瞧著那挺拔的身影,不曾注意到身邊多了一位女人。
意識到身邊多了另一個氣息,她抬眼,然後不由得身形僵住。
樂瞳心。
兩個本該一輩子無交集的女人,卻在這奇異的一夜相逢了。
一陣久久的寂靜後,樂瞳心緩緩的、遲疑的開口,「好久不見了。」
楚楚轉過身,面對她。
「的確,五年多了。」五年多前在幾次的社交場合她們彼此打過幾次照面,只可惜圈子不同,也沒機會建立起友誼。
一時間兩個女人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楚楚這一輩子沒碰過比現在更尷尬的時刻,畢竟她從沒想過肥皂劇中當大老婆遇見自己老公的情婦那類發噱的情景竟然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可是,她屏息暗想,東方驥該不會惡質到將兩人之間的交易透露給他的結髮妻吧?
這念頭方閃過,就聽見樂瞳心開口,「這陣子,驥的心情特別好,我猜這都是因為你的緣故。」
樂瞳心說得雲淡風清,可楚楚卻聽得寒毛聳立,背脊發涼。
「什麼意思?」她小心翼翼的詢問。
樂瞳心欲言又止,最後長長的歎了口氣。「你和驥之間……我都曉得。」
「你知道我們之間的……交易?」她張大眼,不可思議的叫嚷。
見樂瞳心微點了頭,楚楚不禁露出一個苦笑。
還說人生如戲,人生根本就是一齣戲!
她極力回想劇裡當老婆和情婦見面的場面該上演些什麼……至少要感謝樂瞳心沒有一見面就來段慣見典型的拳打腳踢、撒潑叫囂的全武行戲碼。
不,樂瞳心不會,那一類的戲不適合套在眼前這個女人身上。
楚楚定神打量眼前的女人。樂瞳心身上有種優雅雍容的特質,她的一言一舉都予人高貴近乎矜冷的感覺,一種用世故文明構築成,略帶疏離、冷漠的氣質。
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貴婦形象本該教人退避三舍的,可偏偏樂瞳心的週身環繞著另一種特殊的、無以名之的憂鬱氣質,讓人看了不禁油然興起憐惜、保護之情。
「你為什麼不生氣?」直覺樂瞳心並非前來興師問罪,楚楚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
這回輪樂瞳心微笑。「說出來你一定不相信……可我真的很高興你回到驥哥的身邊。」
楚楚撇了撇嘴,低不可聞的咕噥:「說得好像我有選擇權似的。」
「不可否認,你對驥哥是有情的……對吧?」樂瞳心試探的問。
「重點不是我對他是否有情,而是他是你樂瞳心的丈夫!」楚楚突然眼一瞇。「難道他待你不好?」
她開始質疑這樁婚姻的品質,不然實在說不通樂瞳心奇異的行為言談。
樂睦心搖頭否認,「驥哥是很好的父親,對我很好很好……」
「什麼叫做很好很好?」她不可思議的提高了聲音。「他是你的丈夫,是你在神的面前立誓,執子之手,不論富或貧、健康或疾病,一輩子不離不棄要白首偕老的丈夫啊!而你唯一的結論只說他對你很好、很好!」
帶著一貫的溫婉,樂瞳心試著解釋,「他本是個一手支天、一手掌權的人,不可能只為一個女人所獨佔……」
楚楚瞠目結舌。這是什麼見鬼的理論,根本是封建時代的舊觀念!等不及她說完,忙不迭的插話,「所以你就忍受自己的丈夫在外頭明目張膽的打野食?你就這般委曲求全容忍我的存在?這算什麼?難道接下來你要開始跟我談兩個女人如何瓜分同一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