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騎兵包圍麵館(1)
三輛車裝了十幾人也還算寬敞,道陽一巴掌拍在馬屁股上,三輛馬車就順著路往鎮上去了,當然半路上那馬兒若想要改個道兒,或者停下歇息一會兒,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了。
他還有妹妹要安撫,還有別情要敘,最重要的是,還有一個姑娘等著他討好不知道白鬍子老頭兒給她爹餵了什麼藥,楚富貴一直熟睡,幸好沒有發燒或者再失血的跡象,楚秋雨放心許多,又喊了楚東昇去鎮上抓藥煎藥,她則忙著給眾人準備晚飯,也給老爹做些好吞嚥克化又補血氣的吃食。
白鬍子老頭兒背著手在楚家內外轉了幾圈,又同道陽兄妹去道夫人墳頭行了禮,剛剛轉回麵館就嗅到濃濃的香氣,驚喜的扭頭對道陽嚷道:「好小子,原本還以為你吹牛,沒想到你這小媳婦兒的手藝真是不錯。」
道陽臉上一紅,生怕楚秋雨聽到,趕緊往屋裡張望。
灶間裡熱氣繚繞,大鍋裡羊骨湯正歡快帶著羊骨和雜碎翻滾,楚秋雨手裡握了一把白生生的麵條,熟練的灑進鍋裡,很快麵條就漂浮起來。她用筷子攪了一下,回身去菜墩上切菜,尋盤子盛小菜,忙得是腳不沾地,偏偏又是忙而不亂,流水一樣,看得人忍不住就會被她吸引。
蓮生笑嘻嘻推了推自家發呆的老哥,又蹦跳著進去給楚秋雨幫忙。
她也在灶間幫忙幾個月了,燒火,煮麵,切菜也都熟練,這反倒讓剛剛回過神的道陽越發驚奇,要知道,從前在府裡的時候,妹妹可是連菜刀都沒摸過一下,果然,苦難會讓人迅速成長,他的妹妹,長大了……
很快,大碗的羊骨湯麵就端上桌,酸辣蘿蔔條、醋拌海帶絲、酸筍,外加一小簸籮的麻花和酥餅,惹得眾人是無暇旁顧,只記得低頭猛吃猛喝。
楚秋雨上樓給她老爹餵了一碗雞湯,挑簾子進來正好看見道陽同白鬍子老頭兒抱著圓滾滾的肚子,一副撐到不行的模樣。
道陽生怕楚秋雨笑話,趕緊坐直了身體,「你忙完了,趕緊也吃碗麵吧。」
倒是白鬍子老頭兒很是不客氣的打了個飽嗝,吩咐道:「雨丫頭,給我準備個住處,最好有炕,睡著舒坦。」
楚秋雨瞧著蓮生也推開了碗,就笑道:「我爹就住在後邊,他隔壁的房間也盤了大炕,我這就讓蓮生引您過去歇息。」
蓮生自從看到哥哥平安歸來,頓覺雲開霧散,什麼苦難都過去了,所以比之先前真是歡快很多。
聽到這話,她連忙跳下椅子,嚷道:「好啊,雨姊姊,你同我哥哥好好說話,記得幫我罵他幾句,害我天天晚上都嚇得作惡夢。」
「好。」
楚秋雨給自己盛了一碗麵,眼見蓮生蹦蹦跳跳引著白鬍子老頭兒走了,她這才坐在桌邊,靜靜吃道陽極有眼色的把空碗筷都收拾下去,回來後終究還是忍耐不住,望著她被油燈點亮的眉眼,低聲問道:「你就不想知道,我逃出礦山去了哪裡,又是怎麼回來的嗎?」
楚秋雨掃了他一眼,扯了帕子擦抹微微蒙了汗跡的額頭,這才應道:「你想說自然就說了,不想說我問也沒用。還有,你平安回來,蓮生不用惦記就好,這丫頭幾乎要把眼睛哭瞎了,又有人覬覦她容貌好,整日來搗亂,你若是不回來撐腰,怕是我也護不住她了。」
「那你呢,沒……惦記我?」
道陽不知為何就是不願看她這般神色淡淡的模樣,他印象裡的姑娘,或者習蠻任性,或者傲氣凌人,要不就是端莊安靜,謹守禮儀,唯獨沒有楚秋雨這般冷清穩重得好像老人一般,她就算不會撲到他懷裡哭訴委屈,起碼也該為他平安歸來歡喜吧?
「我?」楚秋雨挑挑秀氣的眉頭,仔細分辨心頭的滋味,慢慢才道:「你平安歸來,我當然歡道陽眼睛一亮,稍顯冷硬的臉部線條軟化下來,可惜,歡喜還沒太久,楚秋雨又添了一句——
「你若是有事,蓮生怕是以後要受苦了。」
道陽臉上的歡喜立時垮了下來,他還想說什麼,到底又嚥了回去,大大喝了一口茶水,這才說起他當初為何逃亡。
原來,當日楚秋雨和蓮生去礦上探望過後,他雖然換了輕省活計,不用下礦洞了,但日子也算不得多好過,不過和那些掙扎求活的礦工一比,卻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上。
沒幾日,他所住的帳篷裡來了一個老頭兒,也不知道犯了什麼罪,不但每日要下礦洞,而且下了工還要受其餘礦工的欺壓,常常連糠檲子都吃不上。
道陽想起自家無辜被砍頭的老爹,心有所感,對他多有照顧,甚至連楚秋雨留下那些他輕易不捨得吃的點心也都進了老頭兒的肚子。
如此過了一段時間,某一天晚上,他突然驚醒,發現帳篷裡安靜得出奇,平日的呼嚕聲、磨牙聲甚至罵人聲都不見了,而那老頭兒坐在他旁邊,笑得詭異。
不等他高喊質問,老頭兒就從懷裡拿出一塊玉珮,上頭居然刻了一個「道」字。
這下道陽就是再蠢也猜到這老頭兒同自家有些干係,果然老頭兒坦誠自家是江湖人,當年曾意氣用事得罪過權貴,那時還沒有被封為武義侯的道將軍仗義出手救了他一命,他雖然有心報恩,但官匪兩條路,總是不好來往。
結果武義侯的死訊傳到耳裡,他才後悔莫及,趕到京城,又聽說道陽母子被發配到這裡,於是找了過來,故意惹怒一個管事被扔到礦洞幹活兒。
觀察試探一番,他自覺道陽品行同大將軍當年很是相似,這才道明身份。
若是先前道家還沒有落魄,對於這樣的「江湖騙子」,道陽是一個字都不會信,但如今道家連普通農家都不如,就是再蠢笨的騙子也不會騙到他頭上來,想必這個老頭兒說的是真心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