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可出了大事,長公主府裡亂成一團。
「嗚嗚,我不活了,娘啊,我沒臉見人了!」
榮華郡主早沒了從前端莊矜持的模樣,衣裙皺巴巴不說,頭上因為要戴著帷帽遮醜,只梳了一個簡單的髮髻,這會兒有些頭髮已經糊到臉上,很是狼狽。
天下哪個閨女都是娘親身上掉下來的肉啊,長公主心疼得厲害,想要上前抱著閨女勸慰兩句,但剛一近前劇烈的惡臭就熏得她差點兒吐了,只能不著痕跡的躲開兩步。
「榮華啊,你別著急,娘這就進宮去求皇上派太醫過來,保管很快就把這些疙瘩治好,你先好好在家等著。」說著話她就要進宮。
駙馬爺卻難得是個明理的,伸手扯住長公主,喝斥道:「榮華年歲小,行事沒有分寸,難道你也一樣嗎?皇上下旨要榮華在家閉門思過,抄書贖罪,結果她倒好,喝酒作樂才得了這樣的怪病,如今進宮去求皇上派太醫,你怎麼開口?」
長公主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但閨女卻是不能不管,「那也不能看著榮華就這樣毀容了呀,本來先前同道家退親就傷了她的閨譽,若是再頂著一張麻子臉,還怎麼嫁得出去?」
事關女兒的後半輩子,駙馬爺再生氣也不能坐視不理,於是歎了氣,到底同長公主一起進了宮。
好在,皇上還算寬仁,一來看在駙馬爺做過他伴讀的情分上,二來長公主難得收了囂張跋扈,伏低做小。他也沒有追究榮華郡主的陽奉陰違之罪,讓太監去太醫院把所有當值的太醫都派去長公主府。
可惜,不知道榮華郡主到底喝了什麼酒,臉上的疙瘩擦了無數藥膏、喝了無數藥湯,就是沒有要痊癒的跡象。
太醫們被長公主罵得狠了,索性也耍了無賴,有說榮華郡主做了虧心事觸怒神靈的,有說榮華郡主自小胎裡帶毒,如今被酒勾出了毒根,這才發作了……總之,借口五花八門,什麼都有,唯獨就是沒有解決辦法。
長公主大發雷霆,把所有太醫都趕了出去。
太醫們被趕得不是丟了帽子,就是崴了腳,又是狼狽又是丟了顏面,盛怒之下便忘了「保密」,於是榮華郡主變成惡臭醜女的消息就榮升為百姓嘴邊的最大消息。
這一日,三皇子體恤蓮生被幾個奴婢氣得精神不好,特意去求了皇恩,准許她回娘家探望。
於是,許久不見的姑嫂兩個,狂喜之下直接在花園的鞦韆旁開了茶話會。
說起榮華郡主如今的淒慘模樣,蓮生歡喜得恨不得手舞足蹈,「讓她欺負到我道家頭上,活該!
真是罪有應得,最好讓她整張臉都爛掉才好,看她以後還怎麼出門見人。」
若是先前,楚秋雨說不定還會爛好心的勸上幾句,但想起當日榮華郡主喊過的那兩聲「陽哥哥」,她心裡的陳年老醋就氾濫了,點頭道:「天道輪迴,報應不爽,怕是她平日壞事做得也不少,否則也不會得這樣的怪病。」
「就是,若不是怕殿下覺得我惡毒,我都想去長公主府看個熱鬧了。」蓮生坐在鞦韆上,一邊晃悠著一邊吃著葡萄,分外愜意,「老天爺真是太公平了,不畏權貴,懲惡揚善,不分貴賤。」
楚秋雨聽了好笑,還想再說話的時候,楚富貴同沈老爺子就連袂走來了。
沈老爺子到了近前,攔了要起身的楚秋雨和蓮生,小聲笑道:「我才知道,原來我還有個別號叫老天爺啊。」
楚秋雨同蓮生眨巴了兩下眼睛,都是猛然張大了嘴巴。「義父……」
「哈哈,不可說。」沈老爺子捋著鬍子,一張臉也笑開了花兒。
「欺負了我的兒媳婦,差點害了我孫兒,若是還讓她逍遙過日子,那我沈半瘋的名頭豈不是白叫了?」
楚富貴難得沒有同他抬槓,連連作揖道謝,「晚上備上一桌好酒菜,我要好好謝謝老哥。」
「正好蓮生在這裡,也別等晚上了,一會兒我就下廚,再把侯爺請回來,咱們一家人吃頓團圓飯。」
楚秋雨最喜歡熱鬧,趕緊就張羅起來。
道陽聽說妹妹回來了,自然是快馬加鞭趕回府來,一家人團團圍坐,雖然蓮生出嫁才一、兩個月,卻好似一年那麼久,眾人噓寒問暖,把初為人婦的小丫頭感動得眼圈兒都紅了。
飯後眾人又說了一會兒閒話,蓮生就要回去了。
楚秋雨又忙碌著給她裝吃食,幾乎大半都是按著三皇子的喜好安排。蓮生自然知道嫂子是在替她費心討好夫君,心裡又暖又熱,抱著嫂子的胳膊不想離開。
但再歡喜的團聚總有分別的時候,大宮女和太監已經在催促了,蓮生依依不捨的行了禮,末了又跑去沈老爺子面前,小聲問了句話,沈老爺子答話的聲音更低,卻是笑得蓮生差點兒軟了腿,一路「花枝亂顫」的回宮去了。
楚秋雨不知這兩人說了什麼,反正蓮生帶著笑走了就好。
之後,又過了七、八日,長公主把京城附近的鄉野大夫也請了一遍,到底還是沒有治癒榮華郡主的辦法,不知得誰提醒,終於「記起」武義侯府裡還住了一位救醒皇上的神醫。
於是,再三為難之下,她就帶著厚禮上門。
不必說,整日笑得同頑童一般的沈老爺子發了飆,直接連人帶東西給扔了出去。
安寧長公主也是個厲害的,直接就那麼披頭散髮地去了皇宮,跪在皇上面前哭得是要死要活。
皇帝沒有辦法,只好讓人宣了道陽進宮。
道陽正在西山大營練兵,接了旨意快馬趕回,一身的盔甲還沒來得及卸去,古銅色的臉頰上佈滿細密的汗珠,更是為他添了三分陽剛之氣。
長公主第一次後悔當初不該因為道家出事就立時悔婚,若是稍微堅持那麼幾個月,是不是這樣的好男兒就是榮華的夫婿了?
可惜,世界上賣什麼的都有,就是沒有後悔藥可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