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門與杜府別莊相距不遠,所以若是天氣好,杜楚凡和秦如意便會選擇慢慢散步回府。
回杜府的路上有個市集,秦如意瀏覽著小販們販售的東西,直到她看見了一串腰佩,她走上前,觸摸著那打得結實精美的纓絡,那是祈福纓絡,通常都是女人買來送給男人的佩飾,纓絡之下串著的玉珮色澤溫潤,雖稱不上珍品,但亦非俗物。
她掏出錢囊結了帳,才發現杜楚凡已經走遠了,她快步追上,並小心的把剛剛買的腰佩收好。
他沒看到正好,等他們換回身子後,她再送給他。
可是看著他的身影,她不禁有些心慌,他知道她向來愛逛這種小市集,平常都會刻意放慢腳步等她的,但這幾日他不知道是怎麼了,不太愛搭理她,好像一直在生著悶氣似的,但每次她要問,他又總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
彎兒只是靜靜的跟在少夫人身邊,這幾天不知道怎麼了,少夫人都不愛說話,讓她也感受到不尋常的氣氛,反常地話也跟著變少了。
這時,一名婦人抱著一張毯子低頭疾行,不小心撞上了杜楚凡,兩人都跌坐在地,秦如意連忙上前扶起了杜楚凡。
彎兒見少夫人摔著了,斥責婦人道:「你做什麼走路不長眼啊!」
婦人連聲道歉,手中的毯子掀了開,半露出其中藏著的孩子,小販們看見毯子中的孩子都倒抽了一口冷氣,原來那孩子全身長滿了紅色的疹子。
「滾開!滾開!你那孩子是生了什麼毛病,得了瘟疫嗎?」小販們因為懼怕那是什麼惡疾,高聲嚷嚷了起來。
「不是的\'不是的!」婦人連忙否認,但她襤褸的衣衫,染了髒污的身子,都讓孩子身上的疹子更顯駭人。
秦如意走上前探視了那名孩子,看起來應該只是一般的疹子,雖會傳染,但也不是什麼瘟疫,不過這孩子發著高燒,若不就醫,恐有性命之危。「這孩子應該只是出疹子了,大娘,你的孩子發著高燒,得帶他去看大夫。」
「我、我……」婦人有口難言。
秦如意立刻看出了她的苦衷,杜楚凡當然也明白了秦如意的想法,她又起了同情心了,他才剛這麼想,就見她彎身要抱起那孩子,她忘了她現在不是那個出過疹子的秦如意嗎?
杜楚凡上前擋住了她。「你的身體沒出過疹子,我來吧!」
這是這些天來杜楚凡第一次主動跟她說話,她有些開心,可是在看見他要彎身抱起那個孩子時,她立刻扯住了他。「別!如意!」
「我出過疹子,你忘了嗎?」
秦如意此時無法把事實說出口,左右為難著。
彎兒卻道:「少夫人您忘了您出疹是誤診嗎?您千萬別碰,彎兒出過疹了,讓彎兒來吧。」
誤診?秦如意出自醫家,會誤診嗎?只可能是裝病!但為什麼裝病?杜楚凡望向秦如意,見她為難地偏過臉,他想起了一個可能,一個這些天都盤踞著他思緒的事實,秦如意……根本不想嫁給他。
秦如意知道他已猜出她裝病了,當時她來到金慶沒三天疹子就退了,彎兒出過疹,當然知道那有問題,於是秦如意便騙她,說是誤診,那時的秦如意沒想到會有如今的狀況,更沒想到就這麼被彎兒無意間給說了出來。
杜楚凡掏出錢囊,交到彎兒手中。「帶這孩子去看大夫,買些食物讓他們吃飽後,帶著他們回杜府,年快到了,府裡需要人手,讓他們留在府裡工作吧。」
婦人聽到不用流落街頭,感激涕零的下跪磕起頭來,年快到了,很快就會下雪了,她正擔心著他們母子倆能不能度過這個冬天,如今老天為他們母子帶來了生機,帶來了這位好心的夫人。
杜楚凡扶起那名婦人,他幫助她是因為他做得到,並不是想得到感謝。「這位是彎兒,你隨著她去吧,孩子的病要緊。」
「謝謝夫人、謝謝夫人!」
秦如意感動地看著這一幕,當初的確是她片面的揣度了杜楚凡這個人,他不但是個好人,還是個好官,她應該多給兩個人一點信心,相信他們會擁有幸福,而不是逃避這樁婚事,如今她該怎麼向他解釋?
看著彎兒他們離去後,杜楚凡一言不發,逕自往別莊的方向走去。
見狀,秦如意馬上追上去,輕喚道:「楚凡……」
「為什麼裝病?」他的聲音相當冷淡。
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感覺得出來他對她的怒意絕對不只因為她裝病而已,但她沒有頭緒,只能老實回道:「我有一回無意間聽見你說,我再不濟也能為你杜家生幾個孩子吧,我知道自己不如沉涵歡,又知道你只是把我當成生孩子的工具,我不想要這樣的婚姻,所以才裝病要逃避新婚夜。」
早被憤怒和嫉妒朦蔽了理智的杜楚凡,完全聽不進她的解釋,也沒意識到是他當初的話傷了她,反倒胡思亂想起來。「你的確是想逃避新婚夜,但是為了什麼逃避?」
為了心愛的柳書陽逃避嗎?想到這裡,他氣血翻湧,心頭一陣揪痛,他捧著心口,喘著氣,從沒有如此難受過,秦如意的身體似乎禁不起這樣的怒意。
「你別這樣,你的身體受不住的。」
「放開我!我有這樣的身體是我亂說話的報應,與你無關,什麼人生的我不想換回來了,我放你自由,只除了你現在只能當一個男人,你可以過著你過去不能擁有的人生,你自由了!」
「你在說什麼,你適應不了這個身體,你會死的。」
「既然是天意,我承受。」
「不要賭氣,你氣我裝病是嗎,我道歉。」
杜楚凡停下了腳步,他真的只是氣她裝病嗎?他更氣的是她裝病的原因!
「你告訴我你裝病,是不是怕新婚夜,我會知道我不是你的第一個男人?!」
秦如意難以置信,他竟會如此想她。「你胡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