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
「那女人怎麼了?」
「她是我媽。」
第11章(2)
夏光樺立刻轉過頭來,瞪大雙眼,「她、她是你媽?你不說一聲就載我來見你媽?!」
驚喜瞬間成了驚嚇。
「你不是想知道我和她的關係有多惡劣?」他不懷好意地笑了,「既然用說的你無法感受,我就帶你來親身體驗。」
「你就不能先讓我有個心理準備嗎?」
他看了下手錶,道:「距離他們下課還有五分鐘,夠你準備了。」
可惡,這一定是報復,報復她那天在醫院裡對他撂了狠話。她先是忿忿不滿地
瞪著他,然後眼神緩緩軟化。「你一直都知道她在這裡?」
「當然。」
「那她知道你常常來這裡探望她嗎?」
他搖頭。
「為什麼不讓她知道?」
「你期望碰頭之後會和平收場?別傻了,我不是沒試過,通常都是刀光劍影,而且死的一定是我。」
她怔怔地看著他的神情,無法想像那到底是什麼樣的母子關係。可是,轉念一想,倘若真的關係惡劣到了極點,他又何必經常開一個多小時的遠路,特別來到這兒,只為了看一眼母親過得好不好?
「你們有多久沒碰面了?」
「三年多吧。上一次來這裡,是我剛簽字離婚的時候,基於母子一場,我來這裡向她報備一聲。」「然後呢?」
「我剛說了,刀光劍影。」
「什麼意思?」
「你等等就會知道那是什麼意思。」他拔了車鑰匙,道:「走吧,他們下課了,我帶你過去。」
「欸?!」她慌了,手足無措,「等等等等,我還沒做好準備啊!可不可以再等一下……喂!」
他已經下車了,然後繞到副駕駛座旁,替她開了門。
「你緊張什麼?」他笑了聲,調侃道:「連被歹徒囚禁這種事情你都見識過了,區區一個我媽有什麼可怕?」
「吼,你到底懂不懂呀?如果我只是你的朋友當然不怕呀,但我可能是她以後的媳婦,這樣子是叫我該怎麼——」
她說,她會是母親未來的媳婦。
孫時郁忍不住笑了,低頭輕吻了她的唇,「真高興你有這層認知。」
「啊?什麼?」
「沒事,走吧。」他拉起她的手,將她牽下車,道:「待會你會見識到什麼叫毒舌,不過你不用太在意,她只會衝著我來。」
老天,這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對母子?
她任由他牽著,朝著那群老人家的方向走去;遠遠的,婦人似乎是認出了自己的兒子,臉上閃過了一絲詫異。
不過,婦人掩飾得很好,隨即別過頭去,視若無睹。
孫時郁牽著夏光樺的手,走到了婦人身後,輕喚了聲,「媽。」
婦人充耳不聞,低頭自顧自地收拾東西,甚至笑著與其他學員揮手道別,讓他倆杵在那兒,像是透明人。
是故意裝作不認識嗎?她記得孫時郁提過,母子倆的關係早已降至冰點、形同陌路。
想了想,夏光樺突然放開戀人的手,上前一步。
「那個……孫媽媽你好,」她想不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台詞,只好先來個基本的自我介紹,「我姓夏,是時郁的女朋友。」
李佳香上上下下將她打量了一番,冷笑出聲,「哦?又要結婚了啊,這麼快?」
「還沒,」孫時郁插話,道:「但是我們有在計劃。」
李佳香銳利的目光落到了夏光樺的身上,道:「我勸你還是別結了,反正你們很快就會離婚,何必結?哦,還有,這次離婚的話,不必特地來跟我說,我不需要知道那種事。」
語畢,她拿了自己的包包、毛巾、水瓶,掉頭就要離去。
夏光樺急了,轉頭看了男友一眼,他卻只是聳聳肩,毫無追上去的打算,表情就像是在說:「我早就知道會這樣。」
這對母子簡直一模一樣,都是臭脾氣。她看不下去,急追上婦人的腳步,衝動地擋在對方的面前。
沒盡力過,就不能說它是結局。
「還有事嗎?」李佳香抿著薄唇,態度很不耐煩。
夏光樺支支吾吾,搞得自己進也不是、退也不成。對,她知道盡力了之後才能認輸,可她現在完全是有勇無謀。
看她什麼話也說不出口,李佳香嗤笑了聲,擺擺手,像是在揮走討厭的蒼蠅。「如果沒事的話,請你讓開……」
突然,夏光樺沒頭沒腦地彎下腰,九十度鞠躬。「我要向你道謝!」
李佳香被這舉動嚇了一跳。
夏光樺挺直身、抬起頭來,正視著李佳香的眼,道:「前陣子,有個男人闖進我家攻擊我,又把我打昏,囚禁了我兩天一夜,是孫時郁機警把我從危急中救了出來。」
她捲起衣袖,手腕上還有當時留下來的綑綁痕跡,「這就是那時候留下來的傷。當時,我覺得我的人生差不多玩完了,我會被凌虐到死、被棄屍在某個山區的產業道路上,可能要等個幾個月才會被人發現。
「但是,我沒有遇害,我活下來了。因為他察覺了不對勁的地方,及時把我救了出來;甚至三天前他又破了一個大案子,你在新聞裡一定也有看過。他救出了許許多多被騙來台灣賣淫的少女,那些女孩子,因為他才能脫離苦海,她們現在應該已經被安排在返家的路上。」
李佳香靜靜聆聽,沒吭聲。
「所以,我想我應該要向你道謝,你教育出一個很了不起的兒子。如果不是他,我不知道我現在會是什麼下場;為了保護別人,他連性命都可以不要,他為了保護檢察官,自己衝上去擋了子彈——」
「你做好準備了嗎?」李佳香突然打斷了她的話。「欸?」她不解。
李佳香歎了一口氣,凝視她的眼神像是帶著同情。「我自己是嫁過刑警的女人,我很清楚那是什麼生活。我只想問你,你真的準備好要過那種日子了嗎?」
夏光樺不語。
李佳香搖頭。無聲的歎息像是在嘲諷自己的命運,也像是在哀悼自己那段在等待裡逝去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