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遠慮,你別鬧了好不好?鳳家以前是靠驅鬼除厄吃飯的,時不時也有各路神鬼來請托或相幫,安這個風水陣是要整死自己嗎?後來傳到我,我橫豎都看不見,佈陣幹麼?」鳳箏白他一眼,顯然覺得王遠慮的提問太無聊,可是其實,除了他們鳳家人,誰會知道這種事呢?
「那鳳家其他的姑娘們難道沒有見鬼的困擾嗎?」王遠慮再問。
他向來對這些事態度保留,可既然喜歡的女子身在其中,他便必須更加瞭解。
「應該沒有吧,依據我媽、奶奶和太奶奶她們的說法,都是能夠收放自如,像多了第三隻眼睛那樣,可以自己決定何時閉起來。」鳳箏聳了聳肩。
「真奇怪,為什麼你碰到我就能見鬼?」王遠慮繼續幫她吹頭髮,眉心皺褶更深了。
他多希望他就是個普通人,她就是個普通的麻瓜,他們兩人可以像現在這樣,舉止親暱,再無煩憂。
「這題的答案拜託你知道的時候通知我好嗎?」鳳箏聽來比王遠慮更無奈。
她靜瞅王遠慮鏡中面龐,回想起蔡吳美淑,心緒不禁有些低落。
有時她忍不住會想,她真的是鳳家扶不起的阿斗,觸碰王遠慮這件事明明已經能讓她見鬼了,可她卻還是無法驅鬼……
「在想什麼?」見她突然露出哀傷的神情,王遠慮出聲,將她遊走的神思喚回來。
「在想、想……」鳳箏是笨蛋才會告訴王遠慮她在想什麼,他一定又會邊念她、邊心疼她。
鳳箏眼神骨碌一轉,淘氣一笑,從沙發上站起,回身就要拉王遠慮褲子。
「你幹麼?」王遠慮伸手擋她,關掉吹風機,被她嚇了好大一跳。
「我在想,蔡吳美淑說你屁股上有個胎記,我剛沒注意,快!褲子快脫下來,讓我看一下。」鳳箏邊說邊笑,拚命扯他。
「喂!沒事可以隨便亂看的嗎?」王遠慮沒好氣,擋她太大力怕弄疼她,更不可能出手打她,最後拿她沒辦法,只好跑給她追。
「我為什麼不能隨便亂看?你全身上下都是我的,而且,你幹麼這麼小氣?我的身體難道沒讓你看了嗎?況且我何止讓你亂看,還讓你亂放呢。」鳳箏不甘示弱,也追著他跑。
什麼亂放?這女人不只趾高氣揚、踐得要命、口無遮攔,居然還對他開黃腔?
王遠慮被她逗得發笑,索性不跑了,一把拽過她,將她壓進沙發裡,雙手雙腿壓制她的亂揮亂踹。
「你哦,真的是——」他俯在她身上,高大昂藏的身軀壓住她,拿她沒轍的口吻裡儘是寵溺。
「真的是怎樣?活潑美麗大方又可愛嗎?」鳳箏被他望得面頰生熱,這曖昧姿勢令人腦子發暈,可嘴上仍不放軟。
「說,為什麼那麼愛賺錢?」趁她被他壓住的時候,王遠慮問出縈繞腦海多時的疑問。
他一直覺得她賺錢賺太過,隱約有些不對勁,可越瞭解她,越明白她不是會對身外之物太過強求的人。
「誰不愛賺錢?難道你不愛賺錢嗎?我都還想和你異業合作呢,以後你的房子都給我看過,標榜『鳳五風水保證』,包準我倆財源滾滾,大吉大利。」鳳箏大笑,得意洋洋的眼神裡卻洩漏某些心虛。
「我也愛賺錢,但我確實有個理由。說,你的理由是什麼?」王遠慮鉗制她的力道微微加重,像在威逼她。
她被他壓得隱隱發痛,可幾乎與他胸膛緊貼的胸脯卻因為他的靠近而喘息顫動;他銳利的眉目含情,蠻橫口吻中全是關心,他英挺太過、深情太過,輕易令她棄甲投降。
「……我總要為自己留後路,至少也得有錢請看護。」鳳箏照實說了,出口的聲音有點悶悶的。
她從來、從來都沒有對別人提過這件事,即便八寶也沒有。
「請什麼看護?說清楚。」王遠慮的長眸微微瞇起,看來有些陰鬱。難道她有什麼隱疾或是難言之隱?
「哎嘯,我想我應該生不出有靈能的鳳六,也許鳳家姑娘就傳到我這代,死了之後真不知道該怎麼對太奶奶交代,乾脆現在多賺一點,先把鳳家其他人的口袋也裝得飽飽的,看太奶奶會不會少罵我一點。」鳳箏矇混,只願坦誠一部分。
「然後?」這跟看護有什麼關係?王遠慮並沒有那麼好打發。
「然後……然後就……」鳳箏嚥了嚥口水,算了,跟他說也不會怎樣,反正在他面前,她早就什麼自尊都沒了,有什麼好怕的?
「然後,我不會結婚,不會有小孩,我要顧好祖產,讓母親有辦法永遠四處遊山玩水,還要準備八寶的嫁妝,八寶若哪天結婚受委屈了,好歹還有個很有錢的娘家可以撐腰;以後,若我老了、病了,也不要拖累任何人,一定要請看護,我連棺材都選好了。還有,我丟鳳家的臉,不敢跟太奶奶們葬在一起,所以我另外找了一塊地……」
假如這世界上有人能夠同時讓王遠慮氣得牙黃癢,又同時讓他心疼到無以復加,那人一定非鳳箏莫屬。
她究竟在想什麼?她腦子裡裝的全是別人就算了,居然還如此眨抑自己?
他好想狠狠掐死她,也好想狠狠疼寵她。
「你不是說你福厚命硬,健健康康活到一百歲應該不是問題?」王遠慮挑高了一道眉,問她。
「誰知道,假如有萬一呢?」就是意料之外,才叫萬一啊。
「若有萬一,我會照顧你。」王遠慮應得斬釘截鐵。
「那萬一我要插鼻胃管、要換尿布,又或是要接尿袋呢?你也要照顧我?」久病床前無孝子,親情都靠不住了,愛情又有多可靠?
「你哪天真這麼狼狽,我不乘機整整你怎麼行?!」
「王遠慮,你好變態。」鳳箏驚愕不已地望著他。
「多謝讚美。」王遠慮比平時更平淡的話音裡蘊含太多憐惜她的心事。
鳳箏怔怔地睇望他眼眉,想笑,又不是很想笑,沉默良久,不禁伸指輕碰他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