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調戲烈紅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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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頁

 

  陸長興沒有忽略他隱隱的懼怕,揚起嘴角,朝外吩咐了聲。「把箱子抬進來。」

  幾名大漢魚貫而入,抬入十八隻足以裝入兩名成人的木箱子,在陸長興的指示下,平行置於牆角處,並未堆疊而起。

  還好冊庫夠大,放了這些箱子,空間還夠拉進二十匹馬。

  記簿們好奇歸好奇,也只敢用眼角餘光偷瞄。

  陸長興倒是大方解釋。「你們聽好,這是當今首輔指示要查的清冊,不過這只一小部分,還會陸續送來,你們可得看緊了,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動。」

  「是。」記簿們高聲回應,沈清自然不落人後,也不敢多看箱子幾眼。

  旁人不准動箱子,其中可不包括陸長興。他也不曉得是閒得發慌,還是另有意圖,屏退了抬箱子進來的大漢,就開了其中一隻箱子,抽出清冊,當場翻閱起來。

  記簿頭上的熱汗都結得跟黃豆一樣大了,所以當駱雨出現時,真的是一場救旱的及時雨呀,大夥兒感動得都快哭了。

  「幫主。」駱雨進來後,立刻朝陸長興單膝跪下。「幫內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您裁決,此等小事,屬下自認還找得到嘴緊的人為幫主分憂。」

  陸長興默然看了他一眼,此時他正需要立威,不能馬上要駱雨起來,得跪給別人看。

  「你別天真地以為首輔真的掉了東西,不過是尋個理由要我們交出清冊,裡面肯定有乾坤,你就算找了啞巴來,缺了心眼,一樣看不出東西,還是由我親自閱覽得當,看能不能找出幾處問題,跟首輔談談條件。」他眼底閃過一絲精光,故作無奈地歎道:

  「唉,我們漕幫很窮的。」

  窮?!這句話說得一干記簿都要掐斷手中的筆了,光是他們今天謄下的單據,一人身上沒有萬兩也有千兩船資,哪裡窮了?

  相較其他人的激動,沈清留意的反而不是這個,陸長興如此大方地議論首輔,感覺像是故意說給誰聽一樣。

  「幫主,請慎言。」駱雨沈聲提醒。

  「怕什麼?這件事傳出去,削的是首輔的面子,況且這些人都捏在我手裡,回頭有消息傳出去,才幾個人,我會處理不了嗎?我記得漕河挖得夠深才是。」陸長興陰惻惻地笑了,眾人頭埋得更低,嘴巴也抿的更緊了。

  他果然是故意的。沈清邊抄寫邊忖度,不管首輔大人是不是真的要查清冊,用這樣的方式暗示記簿們心思放乾淨點,看來是有心找理由整頓漕幫人手。

  「這麼多,幫主一個人如何看得完?更別說您明日還要動身回京,與九卿商討後半年的稅收情形。」比起南分總舵主的身份,駱雨更習慣隨侍在陸長興身邊,自然沒有錯過幫主的目光,一直落在沈清身上。

  「這確實是個問題。」陸長興以指叩了叩箱子,聲音清楚地傳到冊庫每一個角落,語氣甚是遺憾。

  「嘖,難得有機會削首輔一筆,看他今年多用力刪戶部上提的漕運用度,眼下機會多好,卻礙於時間不足。駱雨,你記得兵法當中的三十六計裡,有無中生有一招嗎?」

  「有是有,但請幫主三思,計非好計。」他們還不知道首輔真正用意,弄巧成拙,得不償失。

  沈清也為陸長興的大膽捏了把冷汗,能光明正大說出要訛詐首輔,這得有多大的本事跟自信?

  「唉,多好的機會啊。」陸長興還在感歎。「算了,與其在這裡翻冊子,不如上京直接誘敵,只要首輔心裡有鬼,坑也能坑出幾千兩吧?」

  駱雨沒有回應,說實在話,換作沈清也不曉得該如何回答,該讚他不屈不撓嗎?

  陸長興站了起來,拍了拍依舊跪在地上的駱雨肩膀,語重心長。「幫主不好當,我也不願如此。」

  沈清聞言,手中毛筆差點一撇到南洋,要是陸長興一直以來都是這樣,也難怪底下老人當他是顆好拿捏的軟柿子,這麼不著調的幫主,隨便搬弄幾下,還愁沒有好日子過嗎?殊不知是一頭扮豬的老虎,正等著他的牙齒長利呢。

  看著他離開冊庫的背影,沈清攤開握筆的掌心,一手冷汗。

  漕幫除非急事,不走夜船,不過入了夜,碼頭還是有人忙著,幾乎過了午夜,才會接近無聲。

  儘管如此,河道上仍有船隻往返,不管有沒有人走動,燈火絕不可滅。

  冊庫點起油燈,焦油味道有些刺鼻,數量又多,沈清聞不習慣,眉頭總是皺著,在昏黃的燈火下,神情更是恐怖。

  「沈清,我先走了,等會兒離開記得鎖門。」一名記簿站了起來,扭扭脖子,伸了個懶腰,滿嘴抱怨。

  「累死老子了,真不是人幹的活。」

  沈清抬頭看了他一眼,笑著說:「回去小心點,夜裡路不好走。」

  「這聲音真細,旁人不知道還以為我們冊庫裡來了個姑娘。」記簿低聲碎念了句,把桌上的清冊放進腳邊竹籠裡,明早有人會收。

  「午班一堆人趕船,工作多如牛毛,你偏要上趕著跟老陳換,我要是你,能在早班多待一天,絕對不會早一刻走。」沈清但笑不語,記簿自討沒趣,收拾得差不多後,就摸著鼻子離開了。

  偌大的冊庫裡,只剩沈清一個,他也不急,慢悠悠地謄完單據,收好清冊,洗了筆,粗略地審視下冊庫的狀況,滅了油燈,鎖好門,像個老頭子似的,縮著身子晃了出去。

  沈清才進漕幫幾天,識得的人不多,不過在碼頭待了一個下午,別人認他一個總是簡單多了,走在路上不時有人朝他打招呼,問他一句:「要回去了?」

  他笑著點頭,腳步不急不緩,兜兜繞繞,又走回冊庫,來到窗下。

  外面還有人走動,他沒時間猶豫,踩著牆邊裝滿沙石、用來防洪的麻布袋,蹬上牆壁,俐落地翻進屋裡,以肩著地,順勢在地上滾了半圈,落地如貓無聲無息。

  他躡著腳尖,走到存放清冊的那十八隻箱子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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