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又一顆石頭往上丟,允晨連忙閃避,退到石頭能攻擊到的距離之外。和她一同退開的翟睿笙對她使了個眼色,刻意揚聲說:「允晨,我看這小子死也不肯說,不如你回去拿手電筒,讓我看看他是誰。」
「好。」允晨意會揚聲,故意在旁邊繞圈圈,製造她已離開現場的假象。
過了三分鐘後,翟睿笙對她比了個手勢,要她待在原地不動,他則悠哉靠近坑洞邊。
噴漆狂聽見有人靠近,又抓起石頭警戒,但見上方唯有阿宅哥的身影,並未見到姚允晨,心想她回去拿手電筒了,他渾身無力,丟下手中的石頭,不再攻擊。
翟睿笙既不逼噴漆狂開口,也不與之對話,愉悅吹起口哨。
待在坑裡的噴漆狂見阿宅哥不再理會他,心裡對姚家人的怨恨更加深,右手握拳,重重捶地,咬牙道:「我討厭他!」
等到噴漆狂自投羅網的翟睿笙無聲的笑了,假裝弄錯噴漆狂的意思,「你在跟我說話?你不厭其煩的在允晨家圍牆上噴漆,討厭她根本不是新聞好嗎?」
允晨聽噴漆狂肯開口跟阿宅說話,對他豎起大拇指,他的方法果然好!
「我不是說姚允晨,是姚大炮,我恨死他了!你到底有沒有專心聽我說?」噴漆狂憤恨強調,埋怨阿宅哥不夠專心。
「哦,你要說不說,語焉不詳,很難讓我專心啊。」翟睿笙雙手一攤,語氣好無辜。
站在不遠處的允晨拚命的朝阿宅揮手,深怕他會激怒噴漆狂,結果得到的又將是沉默。
翟睿笙假裝沒看見她的暗示,輕鬆愜意席地而坐。
「……」噴漆狂沉默五秒,「我現在就要說了,你要專心聽。」
翟睿笙舉雙手,狀似無奈妥協,「好吧,既然你想說,那我就聽。」
本想盡量不出聲走向阿宅,阻止他激怒噴漆狂的允晨聽到這,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不敢亂動,唯恐發出丁點聲響,會被噴漆狂發現她並未離開。
噴漆狂用力吞嚥口水,緊張到心臟就要跳出胸口,思索該如何開口。
翟睿笙並沒有催促,耐心等候。
「我……不是……不是真的想用石頭丟你,我……我有放輕力道。」噴漆狂說得結結巴巴,希望阿宅哥不要誤會。
「你確定?我的頭差點被你打爆了。」他故意增加噴漆狂的罪惡感。
聞言,噴漆狂心裡覺得好歉疚,流下眼淚,哽咽著聲,「阿、阿宅哥,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想你幫她,為、為什麼做壞事的人可以不用受到懲罰?」
這回翟睿笙不再裝傻,以低沉帶著安撫的嗓音說:「你指的是姚大炮?」
允晨一顆心懸在半空中,不曉得爸爸究竟對噴漆狂做了什麼,以至於噴漆狂如此恨,又如此傷心,她內心有很不好的預感,答案即將呼之欲出。
噴漆狂恨恨抹去眼底湧上更多的淚珠,「對。」
「他做了什麼?」噴漆狂一再提起姚大炮,一再強調姚大炮做了錯事,翟睿笙想了許多,只待噴漆狂親口說出來。
噴漆狂撕心扯肺,用盡全力大吼:「他毀了我媽!」
翟睿笙和允晨的心同時一震,陷入沉默,不再說話。
彷彿是打開潘朵拉的盒子,噴漆狂一古腦大聲宣洩,「他騙我媽說,跟他老婆感情不好,會離婚,再跟我媽結婚,要我媽耐心等他,結果全都是謊話!他根本是在玩弄我媽的感情,搬離村子後,就再也沒打電話關心過我媽,每天花天酒地,交一個又一個女朋友,就算離婚也沒回頭找我們,他知道有我……明明知道我媽沒結婚帶著我很辛苦,可是……可是他不在乎,不關心……」
噴漆狂愈說愈傷心,哭得唏哩嘩啦,不停用手抹去氾濫的淚水。
雖然已有預感,可事實真相仍讓允晨受到不小衝擊,她竟然不曉得在梅香村有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媽媽曉得這件事嗎?
心情沉重的翟睿笙沒有回頭看允晨,灼灼目光看著正傷心哭泣,訴說不公的孩子,他沒想到姚大炮竟留了私生子在村裡,也從未聽人提過這個秘密,恐怕村裡沒人知道,否則消息早就傳遍了。
「他沒有責任感!如果他一開始就不要我,為何要讓我媽懷孕?既然知道有我,為何又不肯像個男人負責任?他不管、不理,讓我成為私生子,和我媽過著被人嘲笑的生活,他則快活逍遙,為什麼我和我媽要因為他受苦?!」
允晨眼眶含淚,為爸爸所犯下難以饒恕的錯。
悲從中來的噴漆狂放聲大哭,「他完全忘了我跟我媽!現在竟然開心娶了年輕的老婆,要有別的孩子,還打電話跟村裡人炫耀,不顧我們的感受,我跟我媽算什麼?!」
姚大炮喜孜孜的宣佈戳痛他滿身傷口,也讓他更加清楚確認,姚大炮真的不要他跟媽媽,他們被徹底遺棄了!他好氣,好恨,正巧姚允晨搬回村裡,便將所有不滿發洩在她身上。
允晨淚流滿面,再也無法責怪噴漆狂的行為,大人因yu/望所犯下的錯,為何要無辜的孩子承受苦果?
由噴漆狂不滿發洩的言詞,翟睿笙已知對方身份,村裡有這麼個孩子,安靜,靦眺,內向,每天上學前都會幫開早餐店的媽媽開門做生意,十四年前,他的媽媽未婚挺著大肚子,堅持不肯透露孩子父親的身份,被認為她丟人現眼的父母、兄弟趕出家門,引起村民一陣騷動,直到近幾年,村民們才不再討論這樁醜聞,身為單親,沒有親人援助的孩子過得有多辛苦,他比任何人都瞭解。
心疼的翟睿笙語重心長道:「阿正,你媽若知道你就是噴允晨家圍牆的兇手,一定很傷心,你想要讓她覺得,因為是單親,缺乏父愛,以至於她教育失敗嗎?!」身份被道破的阿正一聽,哭得更加傷心,他這輩子最不想做的就是讓媽媽難過。「我……我只是想替我媽和自己出口氣……老天爺真的很不公平,為什麼我和我媽在受苦,他們一家就過得那麼幸福快樂,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