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領先走了下去。
短短的階梯也就一層樓,管萌萌的腳尖甫踏上樓下的地磚時,英曇輕輕的說了,「沒關係,我等得起……」
氣定神閒的管萌萌差點一腳踩空。
原來,牛牽到北京還是牛。
「因為是普通朋友,搭個便車也沒什麼吧?」
不知道為什麼,這話聽在管萌萌耳裡,那「普通朋友」四個字聽起來怎麼都帶著股酸氣。
早飯前,他們還一度鬧僵了,自尊心那麼強的人,肯低下頭來跟她講話示好,已經很不容易了。
她也不推辭,「那就到市區,我搭火車就好了。」人沒必要跟自己過不去,這一來二去,可以省下不少時間。
回來那麼久,投出去的履歷不少,也在各大小公司奔走,只可惜,都石沉大海居多。
這怪不得別人,她,普通高中畢業,普通大學畢業,這年頭,放眼望去,像她這樣普通的人還少了嗎?
家中有家業的,管他賣的是蚵仔煎還是五金行,都算有個家底。
她家的小紙廠,有管璇顧著,爸媽身體都還算健康,再拚個二三十年都沒問題,怎麼也輪不到她出頭。
剛回家那個當下,她厚著臉皮在家打工,打工歸打工,畢竟不是正職。
今天她有面試,管他能上的機率多少,有一次機會,就把握一次,總有一天,瞎貓碰到死耗子,會讓她找到機會的,於是匆匆扒了兩口飯,就要出門。
沒想到英曇也跟著撇下飯碗,說他吃飽了,也要辦事去,順道可以送她。
沒想到他這麼熱心的爸、媽包了兩個超級大飯團,讓他們在車上吃。
……又不是去郊遊。
當著兩個老人家的面,管萌萌收下了會噎人的飯團。
只是,管萌萌怎麼看那路線怎麼都不像是要往火車站的。
「你要先想好,把我載去賣掉,賣不了什麼錢的。」這個英曇不會是她想的那個樣子吧?
她不想欠這種人情,可是他好像非要她欠的樣子。
這個陰險小人。
「人貴自知,知道你不值錢就好。」
她發怒的瞪他,這個人,在別人面前老繃著個臉,卻愛氣她。
喜歡載是嗎?那就讓你載個夠。
她把還帶著餘溫的飯團拿出來,喀滋喀滋的咬,吞了一個還不解氣,另一個也拿出來啃,哪知道吃著吃著就噎著了,一口飯哽在喉裡,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喝口水。」橫過來的手拿著一瓶水。
她飛快接過來,咕嚕咕嚕喝了一大口,總算把嘴裡的東西都衝了下去,剩下的飯團怎麼也吃不下了。
人和自己過不去,最後都是自討苦吃的多。
「謝謝。」她幹幹的說。
「臉上帶飯了。」正在開車,手握方向盤的人居然一伸手,指頭輕巧的拈了放進嘴巴,吃了。
她懵了,要不是她忍功太好,小宇宙絕對爆發,狠揍他一頓。
看她一張小臉紅得像顆熟透的蘋果,又一副很想掐死他的樣子,他有多久沒見過她這種表情了?
少時,他生活中快樂舒心的經驗太少,少到近乎微薄,但是她出現了,從此,他饞著,知道了感情上的餓。
她撇過臉,把剩下的飯團收起來,看向窗外,不吭聲了。
「都沒有想過要問我嗎?」他的聲音有著隱隱的笑意和控制不佳的懷柔意圖。
「問什麼?」
「工作。」他磨牙。他的牙齒要是哪天壞了,一定叫她出植牙的錢。
她考慮了任何的可能性,就是沒把他想進去。
「我的工作跟你有什麼關係?」她不解。
「你真的老了,大嬸,我在台灣還少個助理。」
「英曇,你真的不用這樣。」他在台灣也不過幾天,大費周章的花錢請一個助理幹麼,他以為她什麼都不知道嗎?
「哼,你以為當我的助理簡單嗎?我可不是錢多到沒處花,請一個大小姐回來供著,你要考慮過答應我了,也要做好心裡準備,工作不輕鬆的。」他哪裡不曉得她那點小心思,無非就是不想與他有任何牽扯。
撇清他們的關係,想迴避他?他就這麼令她討厭嗎?
「你說真的?」
「我從來不說假話。」他臉色難看,聲音陰沉。
「我聽管璇說紙寮至今還能維持,你幫了很大的忙,找工作的事情我想自己來就好。」他可是他們家的金主,挹注的金額非常可觀,因為那筆資金才讓紙寮得以發展到現在的規模,無論他的出發點是什麼,他真的不必再為她做什麼了。
「你覺得我是呆子嗎?不賺錢的東西就算捧到我面前來我也不會浪費一塊錢,倘若紙寮不能賺錢,我是一點興趣也沒有的。」
管萌萌沉默了一下。
她知道英曇的個性,他或許動不動就翻臉,動不動就要脾氣,但是他有顆非常善良的心。
如今為他們做了那麼多,卻完全不居功。
「我考慮一下。」她退讓了。
「多久給我答覆?」這個性也太急躁了。「我在台灣這幾天,美國還有西班牙那邊積了一堆的事,要不要最好趕快給我一個答案。」
「事情那麼多,走不開,那為什麼還專程回來?」網路發達的現在,不論開會或聯絡,大家都采郵件或私訊,想在上面以視訊商議什麼都沒問題,紙寮沒什麼事情讓他必須跑這麼一趟,時間上金錢上,怎麼想都不划算,不過誰知道呢,腳長在他身上,他喜歡往哪裡跑她也管不著,而且也不是她能管的。
「我喜歡搭飛機不行嗎?」這口氣根本是耍賴了。
她懶得理他了。
「人要知道變通,你要記得凡事有我。」她下車的時候,英曇冷不防又丟給她這一句話。
就算英曇說得斬釘截鐵,她也沒認真去細究,她太知道,靠山山倒,靠人人跑,人唯有靠自己最實在。
面試,我來了!
第5章(1)
踏出公司大門,一股熱浪襲來,這也才幾月,外面已經熱得叫人想把外套扒下來。
人真是奇怪的動物,她也才離開這個城市多久,對這裡又冷又熱的氣候怎麼就一整個不適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