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待會兒把一些預定的提問刪掉,應該來得及。」
「我下樓透透氣。」熊沂蓓煩躁地起身。
離開錄音間,來到一樓大廳,大廳無人,唯有應景的聖誕樹矗立著,樹上的彩色燈泡此起彼落地閃爍,為即將到來的節慶點綴熱鬧氣氛。
熊沂蓓浮躁地在樹下踱步,實在不習慣這種無所事事的感覺。她氣悶地摸摸口袋,剩最後一條七七乳加巧克力了。
她平日就愛吃這款零食,心情不好時吃得更多,早知道就帶筆電來,至少可以化等待的焦慮為靈感,寫點稿子;現在卻是把焦慮化為身上的脂肪,想到這兒,她的心情更差,對曹先生的觀感也更惡劣了。
該吃掉嗎?她握著最後一條巧克力,正鼓著粉嫩的兩頰猶豫,忽有一道人影十萬火急的衝進大樓,將一個盒子塞給她,力道之大,將她手中的巧克力撞飛出去。
「啊!」
她眼睜睜看它畫出一記高飛犧牲打的弧度,空降在聖誕樹頂端,卡在「伯利恆之星」底下。
「小鐘,幫我拿一下!」看見佇立聖誕樹旁的嬌小人影,曹季海以為是酆畋的助理,將手裡盒子塞給對方,劈頭就道:「你們這邊還是這麼難停車,蓓莉小姐呢?她很生氣嗎?酆畋說她脾氣很大,很沒耐心,她抓狂了嗎?走人了嗎?」
即使蓓莉走人了,也不是她的錯,千錯萬錯都是他不對,他不該被婚友社說服,在今天早上九點安排初次相親,他以為電台和咖啡廳相距不遠,喝杯茶、相互認識,不會耽擱太久,萬萬沒料到,對方竟然遲到。
等到近十點,他要離開了,對方才抵達,他走不得,勉強留下,急得如熱鍋螞蟻,酆畋不斷打電話來催,他不敢說自己在相親,怕被消遣,好不容易才脫身趕來。
因為從停車場狂奔過來,他喘得要命,忙著脫下大衣、調整呼吸,沒發現對方因他突兀的舉止,有點無措,在聽完他的話之後,週遭的空氣森冷了一圈。
「你就是曹先生?」嬌小人影緩緩開口,口氣非常不友善。
「是啊,小鍾你……」等等,這嗓音並非小鐘,曹季海低頭瞧去,瞧見一張陌生小臉,那雙美麗的眼眸立即霸佔他的全副注意。
纖濃的長睫毛,框出黑白分明、渾圓晶燦的雙瞳,目光生動靈活,令稚氣的瓜子臉添了成熟的女性嫵媚,也令他深刻感受「畫龍點睛」的意境,她微鬈的及肩短髮俏皮地散落肩頭,將白裡透紅的嫩頰一襯,模樣清純無辜,甜美自然的神態,很難令人不多看幾眼。
望著她彷彿會說話的眼睛,他忽然遺忘了該說的話,更忘了自己為何來到這裡。
他的呼吸遲遲無法平復,他的心跳更加失控,他是怎麼了?竟吶吶無言,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正唐突的瞪著她瞧,立刻收斂了無禮的視線,向她致歉。
「抱歉,我認錯人了。你是新來的?」曹季海來過電台幾次,認得所有工作人員,生面孔的她想必是新人。
「算是吧。」熊沂蓓要笑不笑的牽牽嘴角。「你為什麼遲到?」
「這個,說來話長。」他乾笑以對。
「有多長?有你讓人家等的時間長嗎?什麼樣的男人會讓女士等足一個小時?你知道『蓓莉』現在有多生氣嗎?」
熊沂蓓打量這位戴黑框眼鏡的曹先生,他比酆畋高半個頭,漆黑短髮與象牙色皮膚形成強烈對比,他的五官乾淨俊秀,斜挑的眉、深邃如墨的雙瞳,睿智而含蓄的氣質,就像爾雅的學者,當他的唇揚起弧度,就連這酷寒的天氣,都淹沒不了那教人心頭漾起點點暖意的溫煦笑容。
他不是很搶眼的男人,卻很耐看……
她現在哪有心情看啊!
熊沂蓓不爽的瞇眸瞪他,他還不知死活的衝著她笑。
「我相信蓓莉小姐是一位善解人意的女人,會原諒我的不得已。」事到如今他也只能這麼自我安慰了。
她打哈哈。「真遺憾,她一點也不善解人意,恰恰相反,她個性很急,最討厭人家遲到,等半小時就會抓狂,說她脾氣大、沒耐心還算是客氣了,她根本是暴躁、EQ低、個性惡劣、超難相處!」怎樣?怕了吧?
他注視著她。「你不應該這樣。」
「怎樣?」她揚眉回瞪,他遲到這麼久,難道還指望她好聲好氣嗎?
「你不該這樣在背後批評人。」
他微帶責備的眼神,一時竟令熊沂蓓啞然無言。
奇怪,他還沒認出她嗎?既然不知她是誰,這話就不是說來討她好感,那就只是——他單純的不願在背後說人長短嘍?她呆望這男人,忽然覺得他這種坦蕩的態度,有種磊落的帥氣感……
「請還給我吧。」
喘息夠了,曹季海欲拿回自己的東西,伸出手去,這小女人卻後退一步,揚揚手裡的金莎巧克力。
「這是要送給蓓莉的?」
他點頭。「我剛跟酆畋打聽到她愛吃巧克力,就買了一盒,希望讓她消氣……啊!」
他驚呼,瞪目看著這小女人「唰」的撕掉封盒膠帶,剝了一顆巧克力,粗魯的塞進他因驚呼而大張的嘴裡。
「你……你……」他驚愕的看著慘遭「開膛剖腹」的禮盒,她做什麼啊?!
「我不喜歡金莎,你留著自己吃吧。」飛到樹上的巧克力顯然構不著,算了,熊沂蓓將整盒金莎塞還給對方,粉唇微揚的自我介紹。
「你好,曹先生。我就是那位脾氣很大、很沒耐心,而且最受不了人家遲到,很容易抓狂的『蓓莉』。」
就見面前的俊臉努力嚼著巧克力,一面消化她給的訊息,兩秒鐘後面色陡變,有點青,有點白,還漫上一層薄紅,漂亮的雙唇卻成了巧克力色,五顏六色真精彩啊。
「你好……」曹季海氣虛的與她握手。
「請你快點上樓,我和酆畋等很久了。」熊沂蓓轉身就往電梯走。
他只得舉步跟上她,一邊懊惱自己的多嘴,她顯然將他的「批評」記住了,一開始就得罪她,對談還能繼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