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夫妻聽得滿頭霧水,只當對方是神經病,沒放在心上。
這事情過了兩年,有一次夫妻倆在農曆年間帶著女兒去廟裡拜拜,住持一見到年僅五歲的周昕瑞,便對他們夫妻道:「這小孩是帶著記憶投胎的,神明是特地挑上你們夫妻倆來幫助她。」
夫妻倆半信半疑。回家之後想了半天,像是在逗孩子似的,問她:「瑞瑞,你知道什麼是上輩子嗎?」
周昕瑞看著夫妻倆,看了好久好久,最後她微笑說:「我記得。但我還是你們的女兒。」
就這句話,夫妻倆信了。
十二歲那年,周昕瑞終於找到了莫言常……不,是方子博這個人。她向養父母說明了來龍去脈,也說明自己無論如何都必須到對方的身邊去,就算是自己獨立居住在外地也無所謂。
父母完全相信她擁有成熟的靈魂,可她的身體畢竟是個孩子,於是沒有太多的考量,為了這事,他們舉家搬去了台南。
「就是那個孩子嗎?」周母第一次見到方子博的時候,忍不住俯首問了一句。
「嗯。」周昕瑞笑了一笑,無論他的模樣再怎麼改變,她總是能夠一眼認出他來。
「好像是個不錯的男生呢。」周母也跟著露出笑容。
「嗯……看起來很難接近的樣子。」傷腦筋。
「別擔心,」周母拍拍她的背,笑道:「一回生二回熟,人家不是都說女追男隔層紗嗎?沒問題的。」
她暗暗叫了聲苦,無法不介懷方子博那雙冷漠的眼神,「唉,年代早就不一樣了啦……」
閻王說的沒錯,這條路肯定很難走。
可是她心甘情願,無怨無尤。即使重來了一千次、一萬次,她仍然還是會毫不猶豫地走向他。
毫不猶豫。
第6章(1)
一聲刺耳的手機鈴響劃破冰冷的空氣。
方子博幾乎是被嚇醒,他瞠大雙眼,瞪著天花板,久久才從虛渺的夢境裡回到了現實,然後他撐起身,忍著微微的暈眩,伸手往床頭櫃胡亂摸了一陣,摸來那支響個不停的手機。
「喂?」他的嗓子有些沙啞。
「我啦。」
光用聽也知道是誰。
「有案子?」方子博甩了甩頭,試圖醒腦。
「當然,不然我找你泡茶嗎?」
「OK……位置呢?開車過去十分鐘內到得了嗎?」邊說著,他翻開棉被,冷冽的空氣直撲而來,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在你家樓下。」
方子博頓住,瞬間清醒,「我家樓下?!」
「是,我已經在你家樓下等你了,你主管要我繞過來順道載你一趟。」
呃,原來是這樣,害他以為他家樓下變成刑案現場。
「拜託,下次講話講清楚一點。等我五分鐘。」方子博吁口氣,切斷通話,順手將手機往床上一扔,下床低頭步入浴室裡。
扭開水龍頭,他想起夢境裡那片紅艷的彼岸花田。
自從六年前與周昕瑞不歡而散之後,他老是會夢見那片奇怪的彼岸花海,至今都不知道是第幾次了。
他會夢見自己走到花田當中,然後挑了一朵最順眼的摘下。但為什麼要摘下,他也不知道,只覺得那好像是很重要的事……
他也曾經夢過自己頹坐在花田前,目無焦距地望著那片花海,心如死灰,每呼吸一次都是疼,卻無論如何也流不出淚來。
究竟為了什麼而傷心,他亦毫無頭緒。
可話說回來,為何要在意?不過就是一場夢而已,不是嗎?睜開眼之後就是一場空了,他根本沒有放在心上的必要。
思及此,他驟然回神,頓時想起有個傢伙還在樓下等候。於是收起心緒,掬起冷水往臉上一潑,沒再分神。
下樓,鑽進了副駕駛座。
「是什麼樣的案子?」在繫好安全帶的同時,方子博問道。
「找凶器。」
「……啊?」半夜特地出勤找凶器?是有沒有這麼認真?
徐裕盛發動了引擎,入檔,朝著目的地出發,「好不容易逮到一個嫌犯,如果今天早上八點之前再找不到更有力的證據,法官就不得不放人了。」
「好吧,我懂。」方子博點了點頭,揉了揉鼻樑,看了看車上的電子鐘——剩不到五小時,看來會是一場不怎麼好打的硬仗。
徐裕盛睞了他一眼,忍不住問:「幹麼?沒睡好?」
打從畢業後,他倆就一起在刑事警察局裡上班,許多案子都是一起配合偵辦。對於這傢伙的肢體語言,沒人比他更熟悉。
聞言,方子博低笑了聲,「還問我?你自己連睡都沒睡吧?」
「我白天又沒值班,你忘了?」
「我整天都在實驗室裡,哪會知道你有沒有值班?」
「也是。」
最後,徐裕盛的車子停在垃圾掩埋場的前方,方子博下了車,望著那座高聳如山的垃圾袋,眉紋漸深。
「靠,你是開玩笑的吧?」
「我的態度像是在開玩笑嗎?」徐裕盛眉一挑,逕自拿出橡膠手套戴上,一副準備開工的樣子。
方子博默不吭聲,彷彿像是在冷靜消化這一切。
八點之前?在這一堆裡頭找到凶器?
……這絕對需要奇蹟。
半晌,他歎了口氣,也戴上了橡膠手套,道:「你的情報最好是正確的,不然我宰了你。」
白白犧牲了他寶貴的睡眠時間。
「安啦,我保證那把水果刀一定就在這裡面。」徐裕盛胸有成竹地咧嘴一笑,蹲了下來,隨手撕開垃圾袋,開始逐件搜索。
方子博也跟進,拎來一袋撕扯開來,依序翻出了香蕉皮、便當盒、吃一半的爆米花、沾了油漬的紙巾、糖果包裝、雞骨頭——
「哦對了,有一件事情……」徐裕盛突然出了聲。
「嗯?」方子博沒抬頭。
「我前幾天在查一件案子。」
「什麼案子?」
「本來只是很單純的詐欺案,後來也證實是誤會。不過,為了要調查那一家軟體開發公司的關係,我又查了跟他們配合的幾個工程師。」
「嗯哼?」他仍是低著頭,並沒有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