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挑了一天,方子博很認真的把這件事情攤開來講。國中、高中,他都可以任由她胡來,但是現在的他不想再繼續粉飾太平。
「你已經在我身上浪費了八年。」開門見山,他點出了今日的話題重點。
「啊?」周昕瑞愣了下,有些狀況外,「你怎麼突然……」
「國中、高中,甚至大一、大二……以前你想怎麼做我都隨便你,我從來沒有阻止你過,可是我發現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你只是在浪費你自己的時間。」
冷飲喝到一半,周昕瑞被他正經的語氣給嚇到。
她張著嘴,前前後後思考了一遍,最後,她才困難地發出了聲音。「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一聽,他愣住。「啊?」怎麼會接到這裡來?「沒有!我忙死了,哪來的女朋友?」
「不然……你為什麼突然要趕我走?」
「不是突然,好嗎?我一直都有說過同樣的事。」
「可是我不覺得我是在浪費時間。」她反駁。
「你只是現在不覺得——」
「不會只是現在。」她突然伸出手,覆在他的掌上。
那一瞬間的撫觸,像是一道電流直竄進方子博的心臟,電得他心窩刺麻。他嚇了一跳,直覺抽手,驚愕地瞪著她。
那不是厭惡,也不是恐懼,而是一種……強烈到他無法駕馭的感覺。
他的反應刺傷了她,她眸色黯然,每一分感受都誠實地表達在臉上。他有些內疚,不願見到她那樣的表情。
「抱歉,我不習慣讓別人碰到身體。」他隨便扯了一句謊言。
她只是搖搖頭。
「昕瑞,你聽我說,就這一次,你好好的聽我說。」他打破了沉默,重新切回方纔的話題,道:「趁著現在還不會太遲,你把書讀好,以後畢業了,可以找個好工作。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你一定可以爬到很高的位置。我知道你一直都很聰明,只是花太多心思在我身上,這真的不值得,一點都不值得。」
他說得句句有理,卻字字割在她的心頭上。她答不出話來,因為他正在把她推遠。
閻王當初說的沒錯,有緣無分的愛談起來真的好痛。明明最愛的人就已近在咫尺,卻怎麼樣也觸碰不到對方;明明她已經拚了命在追著他跑,他卻怎麼樣都不會成為她的人。
她好累,但又有誰的肩膀可以讓她休息?
「把書讀好、找到工作,爬到很高、很高的位置,然後呢?」語畢——她抬起頭
來看著他,苦苦一笑,「我等了幾百年,早就不把那些事情看在眼裡了,我要的就只有你而已,為什麼你就是不能懂?」
一聽,方子博閉上眼,深呼吸。
又來了。這一次,他終於再也忍不住發了火。
「好,很好,你不想認真面對這件事情,那我也不必浪費時間奉陪。」他起身就想走人。
她卻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我很認真,我一直都很認真!」
「你認真?」他冷笑,低頭俯視著她,「每次我只要提到這件事情,你就開始裝瘋賣傻,講這些莫名其妙的鬼話來打馬虎眼,你卻說你很認真?」
說完,他狠心甩開她的手,邁步離開了速食店。
「子博!」她在他身後喊了他的名,而他卻沒有看見她的眼淚。
當天晚上,他睡得不好。
他作了一個很怪、很怪的夢。他夢見他和周昕瑞全都換了一張臉,而且成了古代人。
夢裡的他們好恩愛。
他們在河邊嬉鬧,好不開心。玩累了,他以她的膝為枕,她則溫柔地撫弄他的髮絲,然後兩個人在夕陽底下呢喃著情話。
如此溫暖而瑰麗的夢境,卻讓他驚醒了過來。他在漆黑的房間裡,汗濕衣衫、喘著大氣,搞不懂自己為什麼會作了那麼詭異的夢?
一定是因為周昕瑞的話太奇怪,才會間接影響到他。
是了,一定是這樣。
第2章(1)
連續一個月,周昕瑞沒再出現過,連通電話也沒打過來,整個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這太不像她的作風。
從前,他就算是出言酸她、損她,隔天她照樣刀槍不入,仍像沒事般,嘻嘻笑笑地出現在他面前,然後繼續繞著他打轉,可是這一次卻反常了。
第一個星期,他還在氣頭上,她不來煩他是正好.,第二個星期,他以為她可能真的有在反省,所以也沒多想;然而第三、第四個禮拜過去了,他的情緒開始轉為擔憂,甚至焦慮。
他很難得地主動打電話給她,但,她沒接。
最後,他根本無法專注在課業上,連一刻都無法。於是,終於等到星期五,他匆匆出了警校,親自來到她的學校宿舍堵人。
她的室友卻告訴他:「她請假回台南了喔。」
他一愣。請假回台南?回台南幹什麼?而且為什麼完全沒有告訴他?他向對方道了聲謝,在離開校園的同時立刻撥了她的號碼。
她的手機仍然是關機狀態,萬般不得已,他打了通電話回家,彼端接聽的是他母親。
「喂,媽,是我。住對面的那個周昕瑞,你有看到她回去嗎?」
「哦、有啊,她當然要回來啊,都發生了那麼大的事。」
聽了,他胸口一沉,僵在那兒。
「什麼意思?她為什麼當然要回去?」
「就她爸媽的事嘛……前幾天開車要出門,在前面那條省道被一輛砂石車撞。她爸已經先走了,媽媽現在還在醫院,也不知道救不救得回來。」
母親的話像把刮刀,刮去了他腦袋裡所有的東西。
隔天,他起了個大早,搭了七點多的列車趕回台南。雖然他是跟家裡說:「很久沒回家了,回來看一下。」可真正的理由,他自己心知肚明。
週六,下午方子博立刻去了醫院一趟。
遠遠的,他就看見周聽瑞靜靜地坐在病床邊,緊握著她母親的手。他無聲無息地走到了她的背後,親近她。
那一瞬間,不知哪根筋不對勁,他竟想一把從她身後將她擁入懷裡。這個要命的念頭令他驚駭、抽氣,莫名被自己嗆到,猛咳了兩聲。